卫淅说他去商肆闲逛,看看海商如何采购货物,牙人如何从中获利。
六月,卫淅将回国,距此不过一月有余。
五月,青筠同时收到韩霁景与沈之泊的来信,两人信里讲述同一件事。
四月末,卫国公的家族势力遭到铲除,卫国公病死狱中,族人或被杀或遭流放。
青筠读完信,也不过是唏嘘,当年他的外祖父李源,也一度跋扈得意,把持朝政,一夕间家族被屠戮,几无活口,何其类似。
对权力的贪婪,没有止境,然而物极必反,越是不可一世,遭清算时便越发残酷血腥。
韩霁景的信中,还细致写明,他已获得静玄馆主的许可,将在六月迁葬韩其鸣。
他倒是没有忘记和青筠的约定:若是迁葬韩其鸣,务必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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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再爆字数了,再更一章完结。
☆、霁青25(完结)
落雁峰的清晨,林中光影斑驳,韩霁景和五位同族子弟,一位道士前往别馆,他们各自携带工具,浩浩荡荡沿着铁索前行,一路仿佛踩着浮云悬空而来。
在别馆,韩霁景看到等待多时的沈之泊。沈之泊一身白衣白冠,孤零零一人坐在别馆木阶上。
“沈大夫,你如何上来?”
要渡过悬空铁索,需得是有功夫的人。
“今晨让道士扶携,手足并用,方才上来。”
沈之泊起身,林风吹动他的巾脚,他瞭望天际,突然喃语:“我已有十多年不曾到这里来。”
听他言语感伤,恐怕是思忆起当年事。
“几时动土?”
韩霁景询问身边一位老道士。
“再二刻钟。”
老道士手里执着日圭。
未到时辰,众人在别馆木廊坐下,晒着太阳,等待时辰。也只有沈之泊和韩霁景心中担虑,他们在等待一个人过来,也在担心那人能否安然抵达。
还有一刻钟时,老道士走至坟前东瞧西看,他在确定下第一铲的位置。
“开始吧。”
二刻钟过去,老道士指挥众人。
沈之泊和韩霁景对视不语,扛起掘土工具过去帮忙。韩霁景和其他韩氏子弟,自幼习武,挖土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简单的事,唯独沈之泊,几镐下去,汗流夹背。
沈之泊放下工具,想到旁喝水歇息,余光见林中走来一抹身影,抬头仔细看去,来的正是青筠。
青筠湖蓝道袍内套着白衣,大风吹拂他的广袖,他仿佛凭空而至。他白日出现在华山,危险不小,步伐却十分磊落。他看到沈之泊,驻足与沈之泊对视,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沈之泊只是颔首示意。
坟地忙碌的人们,停下动作,看向这位突然出现的男子,他们困扰,此人年纪约莫而立,仪貌极是出众,神情静穆,自有一份尊贵。
韩霁景与青筠四目交集,也只是点头。
青筠走到坟头,脱下一身湖蓝道袍,露出藏在里边的白袍,他又换上麻鞋,摘下发髻上的道冠,用白帛捆系长发。
韩氏子弟们窃窃私语,他们不知道青筠是何许人。
“继续。”
韩霁景吆喝众人,他带头继续掘土。
当年收敛韩其鸣,正是寒冬,土壤冰冻,难以挖掘,墓坑浅平。
铲去墓土,几尺下便见到棺木。那棺木质地不好,何况已过十余载,竟已腐朽倒塌。
将上层棺板抬走,尸骨狼藉,混杂着泥土。
众人退开,青筠步入墓坑,他膝地弯身,查看尸骨状况。
世人忌讳亡灵尸骸,哪怕是至亲之人,看到仍不免恐惧。
“韩公子,将我道服递来,我敛骨。”
青筠伏在泥坑中,冻土在阳光下化为泥浆,他的白袍涂染污浊,但神情不改,庄穆而端静。
韩霁景默然,将青筠脱在一旁的那件湖蓝道袍递上。
道袍张铺在地,青筠细细的从泥土中捡拾骨头。
他跪在泥泞里,低着头,一言不发,手里缓慢进行。
在场众人,静默无声,哪怕这个过程如此漫长。他们被某种情绪所支配,哪怕艳阳高照下,也阻拦不了心中悲凉意的滋生与蔓延。
一个时辰过去,沈之泊步入墓坑。
“青筠。”
沈之泊手搭在青筠肩上,他的眼眶微红。
“可以了,没有遗落。”
他拉起青筠摸索泥浆的双手,将青筠从地上搀起。长时间跪地,青筠双膝已麻痹。
“之泊,已是十七载。”
青筠拽着沈之泊的衣袖,他的声音在打颤,他的脸色苍白,眼眶中没有泪水,悲痛使得他的一双眸子幽深得不见底。
“是啊,十七年了。”
沈之泊叹息。
人生如白驹过隙,如梦一场。
尸骨被收揽在道袍里,青筠捧着它们,到别馆后的溪涧里清洗。他逐一清洗,掏去泥沙,擦拭干净,放入一口四方的木漆盒。
等一切妥当,众人走过惊险的铁锁,离开落雁峰,身后已是晚霞相伴。
路途中,韩霁景觉察身后似有人跟随,手按剑柄欲拔剑追寻,沈之泊拦阻,轻声说:“是故人。”
卫淅跟随来了,沈之泊想。
傍晚,主峰的香客大多已下山,稀寥几人,站在路旁观看,倒是道士们,几乎全都出来,夹路送行。他们都知道落雁峰上有座孤坟,但他们未必知道那座孤坟葬着何人,倒是有些传说流传,真真假假,难以辨清。
青筠捧着黑色漆盒,走在前面,沈之泊和韩霁景跟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