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塔兰的母亲却没有那样的幸运。
塔兰最终还是出生了,以一个怪物的身份。
他在那里生不如死地活了十多年,他甚至都不记得有多少次,他在母亲的嚎啕大哭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陷在了床垫中,而他的头上盖着厚厚的枕头。
当他虚弱地把枕头从自己头上扯开时,他母亲的嚎啕大哭瞬间转变为惊恐的尖叫。
在尚未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前,塔兰曾经为这种事情感到无比悲伤,他甚至傻傻地企图得到母亲和其他人的认同,为此,他付出了不少噩梦一般的代价。
当然,到了最后……最后他清醒了过来。
他在积满灰尘的阁楼里找到一些封死的箱子,那里头堆满了那些来自于异星的古老典籍,黄金和宝石制成的祭祀用品在那么多年后,依然熠熠生辉,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也就是在那一天,塔兰忽然明白了整个小镇的人都不明白的事情。
他的父亲并非是传闻中的骗子……他的父亲就是来自于那颗遥远星球,地位崇高的祭祀。
不然没有人可以解释那些高深莫测的典籍,那些晦涩不明的笔记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祭祀用品究竟是从何而来。
而在几年后,当塔兰耗费了无数心力用自学的苏努文翻译出那些古老典籍的内容之后。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命运。
地球人那恶毒而虚无的上帝从来都不是他的神……星神才是他的归宿,他的爱,他的一切。
他身体里流淌的苏努血液远比那群令人作呕的愚蠢地球人高贵神圣,可笑的是,他身边的这群低贱的生物竟然还以此来嘲笑他。
在翻译出众虫之母的故事的那个晚上,塔兰做了一个梦。
那是神对他的第一次召唤。
也是塔兰第一次沐浴星神对他的恩宠。
塔兰在梦中亲历了那无比神圣而崇高的一切。他感受着那种至高无上的掌控感,他看着自己的国度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扩张疆域,他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们,那些被地球人认为是可怖的异种们。
那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美好的梦,也是他可以窥见的完美的未来。
当他醒来之后,他知道,自己是被选中的。
他即是众虫之母,是一切异种的孕育者,是星神的爱人,是那无比宽广,无比黑暗的国度里唯一的王……
……
从在那个黑暗阁楼里翻开那些布满灰尘的典籍那一天开始,塔兰花费了数十年的功夫,终于一步一步地来到了神的身边。
塔兰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
但是……
似乎有哪里出了差错。
一直到现在,他想要控制被自己亲手转变的眷族,依然需要依靠当初从阁楼里找出来的那些成分不明的熏香。
“——这些都他妈是你那个骗子父亲用来糊弄人的道具!他只是一个小偷,如果说他这辈子跟那该死的苏努祭祀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他偷了那倒霉祭祀的东西!”
“塔兰,你疯了,你彻底走火入魔了,压根就没有什么典籍,压根就没有什么星神!那个恶心的骗子在死之前亲口承认了一切都只是他的骗局……”
……
恍惚中,塔兰的耳边似乎又一次地响起了那个应该被自己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凄厉的惨叫。
他猛然打了一个冷战,表情有些扭曲。
“骗子。不要想骗我……你们一直都在骗我……”
时隔多年,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对着记忆中的母亲说道。
他的母亲总是说他的父亲是骗子,她说得那么言之凿凿,那么肯定,有好多次塔兰几乎都要相信了。
幸好每一次,他都在最后关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是的,幸好……
如果不是他的意志坚定,他又怎么会来到这里?来到这片神的土地……
他又如何褪去自己那丑陋而邪恶的人类的躯体,最终转换为更加神圣和高贵的形态?
然而,就在塔兰不断说服着自己的同时,他掌中的熏香,又像是一个冷酷的询,不断地刺痛他对星神的信心。
为什么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需要靠这种熏香来驱使自己的眷族?
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被异化的眷族们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躁动,更加不听话。
像是之前那名亲信那样忽然间苏醒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频繁。
这让塔兰感到无比焦躁——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他也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
“艾丽莎。”
塔兰嘟囔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他并不讨厌艾丽莎,那是一个很好的工作伙伴,一名合格的副手。
但是,也仅此而已。
艾丽莎只是一名低贱的地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