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辰保持沉默。
隋帝显然也没指望他搭话,自顾自咬牙恨恨地道:“西南王居然陈情说,西南王家没有这样的福德能够尚公主,此次世子王青霄暴亡就是上天降下的警示。天意如此,他们劝朕还是早日亲自送公主去仙阁归位。”
最后一句话,咬牙切齿。
就连叶慕辰都怔了怔。“西南王家怎地如此不济事?!将殿下送去仙阁?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隋帝面上愈发悲凉。
南氏皇族子弟都天生极白,皮肤白的像是能透出青色血管,双眉青翠,唇色鲜红,这种好容貌落在韶华殿下身上那就是不折不扣的惊艳,可隋帝因为常年喝药,这种苍白肤色只令唐唐一国之君看起来更为软弱可欺。——因之末路穷途,更染上了几分末代帝君的苍凉。
“西南王家虽然隶属本朝开国时立下的三十六路诸侯之一,排名居于你叶家之后,但历代王家子弟皆与南氏皇族联姻,早已算作半个皇家血脉。如今朕向他们求援,他们居然劝朕忍耐,让朕将唯一的孩儿亲手送入仙阁手中。真真令人齿冷!”想是因为心情激荡,隋帝苍白的面上染上了几许薄红。
叶慕辰:……
他早就知道王青霄是个银样镴枪头,二十岁的人了,带兵打仗也不是一年两年,居然自大到出门前连自家爱驹都不检查一番,叫人在马上做了手脚,藏了一根毒针在马尾后,令马驹发疯,竟叫马摔下来,脊背折成三段。
虽然死的极惨,但是王青霄这个人,也真的没用。怎么能配得上他的小殿下!
叶慕辰继续面无表情地慢吞吞道:“如此,可见王家的确不是个好选择。当初王家将长子送入西京,原本就是打算以一人之命,换取全族逍遥事外。以王青霄这样的人,居然也能雀屏中选,实在是辱没了殿下!”
隋帝叫他一句话噎住,满肚皮的壮志未酬就像迎面被人泼了一大瓢冷水,哧溜一下,报仇的小火苗就熄灭了。——王青霄当日身披铠甲站在此处向他求娶韶华,他是怎么说的,这门亲事就是他应下的!
敢情这小崽子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呢!
“叶慕辰你好大的胆子!难不成你整天就惦记着朕的韶华?!”隋帝一脸恨铁不成钢。“朕方才与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听清楚了不曾?!”
“叶慕辰,你可别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你仔细想清楚,若是你现在反悔,开口要求朕把皇儿赐给你,朕立即就下旨!然后你就带着皇儿和你的叶家军给朕滚的远远的,天高海阔,任尔等遨游!只要不被仙阁的人抓到,就算你叶慕辰有本事。”
“……但如果你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就得替朕的皇儿与仙阁正面对抗。”
“……朕会再替皇儿另择一门婚事,让他托庇于别的势力。到时候,你个闷葫芦可别后悔!”
让韶华殿下托庇于其他人?
叶慕辰嗤之以鼻,面上仍然毫无表情。这世上除了他,还能有谁心甘情愿又有如此实力,足以护住他的小殿下?!他沉默地看着隋帝,眉毛都不抬一下。
任尔东南西北风,小叶将军自岿然不动。
“朕再最后问你一次,”隋帝死盯着这货,颇有些无计可施。这货不止闷坏,还是粒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的铜豌豆。
无论他怎样敲打,这货愣是装聋作哑。
“朕最后再问你一次,叶慕辰!江山与吾儿,你究竟选择哪样?”隋帝气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问他。
“接帝君玉玺,诏令大隋三十六诸侯,向仙阁下战书,开启仙凡大战。”叶慕辰答的飞快。“陛下,臣选江山。”
……然后,若那时我还有命在,哪怕断腿折手,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我爬也要爬回西京这韶华宫,迎娶我的小殿下!
叶慕辰默默在心里又加了句。
隋帝以手击掌,难得畅快地笑了一声,“好,那从今天起,朕会逐步放手,帮你培养叶家军的势力。另外,东西南北四方守军的力量朕也会逐步交接给你。”
“昨夜留在韶华宫监视那人,如何处理?”叶慕辰不动声色地泼了瓢冷水。
他还惦记着昨夜窥见的在韶华宫假意替小殿下招魂的仙阁弟子。放这样一个深不见底的敌人在那人眼皮子底下,他忧的寝食不能安。
“老国师守在韶华身侧,”隋帝渐渐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叹了一声。“朕也知晓,所谓国师山一脉,如今人才凋敝,老国师与崖涘道人并不能对抗仙阁,甚或还要受那仙阁挟制。但朕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修仙者除了仙阁中人,余者皆不入世。朕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赢得这场苦战!”
……他其实也不知晓。叶慕辰默默地想。但正如他先前应下隋帝所诺,他并不惧怕死亡。他常年在军中,见识过太多看似不可取胜的战争,常常便因为某个微小的、当时当地毫不起眼的因素,最终竟取得了反转。
但凡战役,有时候只需要得到一个关键性的人、一个关键性的契机,甚或需要布下一个旁人堪不破的局。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恍若千里蛇灰,总有能够突破的地方。
只是眼下那个突破点隐藏于一整块黑暗中,那黑暗如同蹲在漆黑深夜里的一头不知名的庞然大物。
只有一点点放饵进去,耐心等到那头怪兽进食。捕捉住那个电光火石的瞬间,或许就抓住了唯一的获胜机会!
叶慕辰脑中思索着,良久,才谨慎进言道:“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