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姆妈,我回来了。”
“侬还有本事回来。”爸爸挺直身子,站在他面前,“谁允许你辞掉工作的?!”
“侬晓得了啊。”
睡在沙发上的老妈一下子把毯子掀了,张嘴就骂:“哪能勿晓得?!老赵第一时间就告诉阿拉了!哎,现在翅膀硬了,什么事情都敢做了。”
诸今尽顿觉的没有什么意思,也不想吵,就老老实实坐在一边。
“侬胆子真额太大了。没有哪个小孩胆子有你大。”
“什么叫胆子大?有自己主张就叫胆子大吗?”
“侬再给我顶嘴!”他妈妈眼里一下子噙了泪,冲了上去,“还骗阿拉是同性恋!”
“我真的是同性恋。”
“侬再骗人!”她尖叫着指着儿子的鼻子骂,“你给我再说一遍试试看。”“好了好了,这么激动做撒啦?”姆妈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通红,两片嘴唇全部干裂,留了血迹,看起来就像个疯子。诸今尽见她这幅光景,心里满是各种情绪,又酸又疼,揉杂在一起。
“侬是勿是骗妈妈,侬刚?是勿是勿想去相亲。”
“妈。”诸今尽嗓子也跟着一道发干,“吾真的是同性恋。”
此话一出,姆妈忽然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他爸爸直喊:“打120!快打120!老太婆,老太婆侬哪能了?”诸今尽满脸是泪,慌张拨打急救电话,又要上去扶她妈:“姆妈,是哪里勿舒服?”姆妈痛苦地闭上眼,泪水还是扑簌簌地往下流:“胸……胸闷……”
“老太婆,大口呼吸,救命车马上来了。”
“胸口痛……”
诸今尽全然没了主张,脑子空白一片。救护车很快赶到,他在救护人员的指导下把母亲抱上车,然后往离家相反的方向开去。医院里也是苍白一片,他颓丧地站在那,人来人往,有人喊他做这个,有人喊他做那个,有人给他报告,说他妈妈没什么大碍,只是气极了,原本心脏也不好,他一一应着,孤独地站在脚步匆忙的人流中不知所措。
“不孝子!”“侬干脆让侬姆妈死了算了。”
他动了动唇,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一切就会变成这样。诸今尽看了眼大厅里的时钟,泪水不停地流。他就这样再一次错过了道别,方宇钦这时应该已经坐火车走了。“该死!”诸今尽捂住面孔,背靠着墙一点点滑下,蹲在墙边放声痛哭起来。十八岁的时候,他去北京,没来得及跟暗恋的直男说再见,现在,他又一次,错过了方宇钦,父母的哭声和辱骂与过去的时光重叠,一切仿佛没有变化过。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诸今尽满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满脸泪痕质问自己。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这真是个亘古难题。
安顿完母亲已是深夜,手机里有个未接来电,以及一条消息:“我先走了。”再无其他。暗恋就这样结束,匆匆忙忙,戛然而止。他借着清冷的月光踱步至方宇钦的出租屋,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屋内果然空荡荡的,茶几上留了一把钥匙,以及一张卡片,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们去逛书店的时候方宇钦买的。
诸今尽打开卡片,看到几行小字:
“晶晶:
谢谢你,你是我的大侠。我希望你也能永远幸福。圣诞快乐。
——爱你的朋友 方宇钦”
第29章
方宇钦终于逃走了。他抓住了唯一的机会,在诸今尽的帮助下彻底消失在了这座水泥森林里,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堪称奇迹。这年冬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雪,然后,第二年,第三年……自那之后上海每年冬天都开始下雪。
幸福是方宇钦留给诸今尽的唯一功课,他必须照做。他不知道自己这几年来过得算不算幸不幸福,新工作工资没那么高,勉强供得起房贷,就是生活开销上比起原来吃紧些,没办法夜夜蹦迪,其他的一切还好。在离职之后的那一周,公司无缘无故联系了他,询问他有关监控的事情。通过邮件诸今尽能感受到高层的盛怒和遮掩,他自然佯装一无所知,甚至都不想回复。
他现在的公司也安装了摄像头,街道上、小区里,无处不在,大家早就习以为常。诸今尽曾经在心里定义的“大事”都这样无疾而终了,和、剧本里上演的完全不同,没有惊心动魄,没有人生转折,原本的期待消散在了时间里,随着它一起衰弱,只在隐匿处以一种入侵的形式扎根在他的意识深处。
明天如约而至,从不爽约。
“经理,有个人来找你。”
“谁啊?”
“一个女的,不认识。”
诸经理面孔黑下来,开始训小助理:“你不认识跑过来问我,我就认识了?!”
小助理吓得不敢抬头。这个新来的经理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暴躁了一点。
“至少要把她名字问来吧?”
“好的,我这就回去问。”五分钟后,小助理又跑了回来,看上去快要哭了,“经理,我拦不住她,她直接跟我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张口嚷嚷:“诸今尽你怎么谱那么大啊?”
“你谁啊?”
姑娘脱下外套,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我是m。”
诸今尽听到这个名字呼吸一滞。他对助理讲:“没事。你帮我把门带上。”等办公室只剩他们俩之后,诸今尽没有意识到他的指尖已经开始颤抖:“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无缘无故换工作干什么?我找了你半天。”m依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