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还不到四十岁的人,鬓角却不知何时竟然偷偷生了一丝华发。
那根白发突兀地夹在满头乌发之中,直刺地傅玦眼睛生疼,再次落下泪来。
视线中的人,双目紧闭,眼角纹路横生,那是岁月无情的刻刀留下的痕迹。和自己饱满莹润的双唇相比,对方唇色煞白,血色全无。
傅玦一手不自觉扭紧了衣角,另一手指甲直掐在自己掌心,好像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傅家有女
待到大夫急匆匆地赶来,傅玦连忙迎上前去,也没顾得上那些规规矩礼数,拽着那郎中的袖子往床边去。
郎中气喘吁吁地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这一路不停歇的狂赶,硬是让他出了一身汗,如今里衣都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来,医者仁心,二来,这家他也怠慢不起。
“哎,好好好,这位小姐你先莫急,老夫这便替你瞧瞧令尊,还望姑娘松手才是。”
傅玦这才慌忙松了手,语气难掩担忧,“是,权且拜托您了,定要为我娘亲仔细瞧看瞧看。”
傅玦看着那大夫给王氏又是把脉,又是掀眼皮的,一颗心悬空着,直急得满屋子转圈。
“哎哟,我的祖宗,您可别转悠了,如今这专业人士也到了,且看人家怎么说吧。”
陈嬷嬷看不过眼,一把将这大小姐拉过来压进座椅里,顺手塞了杯热茶暖手。
过了一会儿,那大夫可算是站起了身,“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先前怒火攻心才一时昏厥过去,日后好好将养些时日即可。不过,还是少让令尊生气的好,这气大伤身呐!”
身后的小厮连忙递上药箱,大夫利索地开了养身补气的方子,“还请小哥随我去趟药铺,我这一时出来的过于匆忙,有几味药尚未带全。”
“全意,那你便随大夫走一趟吧,好生送大夫出去。”傅玦不自觉放松了身心,一下子瘫在了座椅里,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她是连个手指头都懒得动了。
“得嘞,四小姐尽可放心,全意这就去了。”
陈嬷嬷轻手轻脚地给自家夫人压了压被角,随即坐在床榻下的脚踏子上。
抬头望向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四小姐,恕我这老婆子厚着脸皮,老奴今日斗胆说些僭越的话。待我说完,您是生气也罢,责罚也罢,我绝无二言。”
“这么些年来,我老婆子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很多事都是看在眼里,藏在心里的。如今便破例讲上一讲,你可千万别嫌老奴啰嗦才是。”
傅玦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陈嬷嬷伸手握住小姑娘柔嫩的小手,一边轻轻摩挲,一边陷入了回忆。“夫人还是姑娘的时候我便在她身边伺候着,你肯定想象不到夫人其实也是个小调皮鬼来着,她年轻时候可不像如今这般沉稳安静。”
“夏日里,人家姑娘都是往那避暑清凉处躲,她倒好,和个泥猴子似的,专门往那河边跑,也不怕那大太阳晒伤了皮肤。我那时候也贪玩,跟着一路跑,小狗撒欢似的,就觉得那是姑娘人生里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陈嬷嬷一边讲述一边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色,那神色似乎是怀念,可是又好像夹杂了那么一丝忧伤。当时的傅玦还没能明白那是怎么回事,直到很久以后她亲自体味到了那滋味。
傅玦仿佛看到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姑娘,大日头下,拿着钓竿,提着水桶,满脸热情洋溢,明眸皓齿。
她也由衷地露出笑容来,陈嬷嬷便满脸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孩子就像那个年纪的姑娘,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
“作为下人,我不好议论主人家的事情。不过姑娘和你父亲之间是没有什么谁亏欠谁的说法的。定亲前两人便坦诚布公地交谈过,你娘亲自己也是自愿嫁过来的,绝无半点强迫委屈。”
“傅老爷一直对她以礼相待,对你和你家哥哥也是颇为上心。你今日的行为,别说伤了两位主家的心,我老婆子看着也有些难过。”
傅玦脸上的憧憬慢慢消散了,换上了一副无精打采的神色。
陈嬷嬷不禁有些动容,罢了,也许傅玦还小,她一个老婆子也就言尽于此了。
随后她重重地拍了拍傅玦的手背,一声叹息似有若无,“小姐且去祠堂罚跪吧,夫人这里有我照料着,您就放心吧啊。”
傅玦低着头盯着脚尖出了会儿神,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出走。临到了门口,步子一顿,手指抠着门框,“若是娘亲醒了,还望嬷嬷告知一声,傅玦在此先行谢过了。”
咯吱一声关门声落下,屋子里再次变得寂静无声。
陈嬷嬷放了床头的帐子,往外间灯火下去了。
傅玦有些心不在焉地往祠堂走着,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只有脚下一方土地被灯笼里微弱的烛火照亮。
一阵风吹来,直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才走过王氏院子的拐角,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