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喊三声,徐太医跪在书房外,“微臣给陛下请脉。”
一连串动作让人没有反应的时间,分明是一早谋划好的。
张怀恩大怒,甩起拂尘,“放肆!”
苏沁毫不留情提到他腿弯处,张怀恩狼别地跪下,方向正对着苏放,一时咬牙抬着头瞪着苏放。
苏放心安理得受了张怀恩这一拜,迈过门槛,抚平衣袖,“陛下身体不是,该留下诏书,以备不测。”
“张公公,何不速将大门关闭,伺候陛下笔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怀恩从地上爬起,在徐太医进门后,关上书房大门。
一行人绕过屏风,到内室。
皇帝斜倚在床上,闭着眼,手上捧着半卷书。
张怀恩从皇帝行礼,“陛下。”
“哼。”皇帝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果然是你们几个。”视线最后落在张怀恩身上。
张怀恩低着头,捏着拂尘的手翘起小拇指,小拇指摇了一下。
张怀恩动作轻微,除了皇帝谁都没看到。
皇帝换了个姿势,“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
张怀恩暗自叹息。
这片刻时间,徐太医跪在皇帝塌前,放置脉枕,请脉。三指搭在皇帝手腕上,眨眨眼,起身,向苏放回禀,“陛下龙体违和,恐怕撑不过今天。”
苏放满面春光,从怀中抽出一卷空白的圣旨,“陛下,请把。”
皇帝奇怪地看向他,勾嘴一笑,“你随便带来一个太医,摸摸朕的手腕就敢断定朕的生死。依朕看,徐太医不当神棍可惜了。”
徐太医撅起屁股,头磕在地上,不发一言,反倒显得从容自在。
苏放预料到皇帝“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右手负后,“既然张公公是陛下的秉笔太监,就有劳公公代为拟旨。嗯,玉玺在何处?”
侧头对苏沁说:“公主殿下,没有玉玺,即使有传位昭书,外面那群人也不认。”
苏沁摸摸下巴,看着黑着脸的皇帝,再看看张怀恩,笑了,“父皇年龄大了,忘了玉玺在何处,张公公不可能一无所知。不如请张公公好好想想,想不出来,就请张公公移步慎刑司。”
从来都是他送别人到慎刑司,他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到那种地方。
若是平时,他还可能卑躬屈膝求免受皮肉之苦,但当着皇帝的面,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狠狠心,“奴婢,不知。”
苏沁嗤笑,“没想到一个宦官也讲究风骨。本宫今日成全你。”
殿外带刀侍卫听到苏沁传唤,进入带走张怀恩,张怀恩经过满地跪着的大臣之间,大喊“陛下,奴婢只对您忠诚。”
逼宫历来都是伴随着腥风血雨的。
他们今天只是收到太子叛国的消息,进来听皇帝的解释,没想到解释演变成无力抗争,不由得担心项上人头的安全,都低着头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张怀恩出去后,七八个侍卫翻动御书房的东西,最后一无所获。
苏放一直观察皇帝的表情。皇帝只是闭着眼,默许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他们的开国皇帝?也不过如此!
苏宜已经失踪,头上还被他扣上通敌的帽子,已经不足为患,胡承志在南方陷在和逆党的纠葛中,即便有心挽救局势也鞭长莫及。这个天下,该是他的了。
苏放余光扫过喜形于色的苏沁,道:“公主,时间不早了,陛下该上路了。”
苏沁有些犹豫。皇帝毕竟是她父亲,一向待她很好。
苏放微笑道:“太子妃下落不知。萧炎远在边关,不知落到楚唯手中会有怎样的下场?”
苏青一惊。
他们现在最多的是时间,最缺的也是时间。
手中无兵权,只能趁帝都无人钻空子,玩一招生米煮成熟饭。若是其他人反应过来,死的就是他们。
苏沁点了点头。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帝猛地把怀中半卷书扔到地上,“白眼狼。”
苏沁心虚,“父皇,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您教我的?我正在做你教我的事情。”
皇帝深吸一口。
苏沁的野心是他鼓吹起来的,这种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不怨别人,只是遗憾自己竟亲手养出一个蠢货。
突然,天地间响起一声鼓声,片刻,又是一声。
午门外的鸣冤鼓,一旦敲响,能震动整个皇城。
皇帝嘴角露出一份笑意。
他没有输。
御书房外跪着的官员瞠目结舌,感慨有人击鼓打破僵局,也疑惑究竟何人击鼓。
苏放冷冷瞪着皇帝,朝苏沁微微点头,大步离开。
只剩下皇帝和苏沁两人。
皇帝说:“朕来了,总喜欢回忆以前的事。”
“朕总记得那时很小,朕一只胳膊就能把你抱起来,把你抛到天上,再借住你,吓得你母妃尖叫。那时候朕就想啊,这么好的姑娘,以后要便宜谁家的臭小子?”
“一转眼就长大了。长大了,就盼着朕死。”
皇帝不是啰嗦的人,至少,苏沁很少见皇帝唠叨的样子。
他是想拖延时间。
苏沁想起苏放的警告,“你别想指望我心软。你偏心太子,把我置于何地?”
父皇闭上眼,左手抬起。
空中飘下两个身穿黑衣的影子,晃到苏沁身前,苏沁只听到嘎嘣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影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
皇帝单手敲着几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