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钰就站在一旁看着他写,眼眶红了。
当年的探花,如今的国子监祭酒,江寒云文采斐然,写得一手好文章。这一封休书是他这些年来写得最慢、最不流畅的文章了,明明写个休书根本不需要什么文思泉涌。
写完之后,他放下笔,将休书仔细叠好,心中难以言喻地堵、痛。就连在刑部被押着打了三十杖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那只是皮肉之痛,而现在,他感觉到的像是彻骨之痛,仿佛是要将他的肉从骨头上分离一般。
“你到如今还是ash;完璧之身,往后等一切过去了,你可以换个地方重新生活。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找到如意郎君ash;”江寒云抬头的一瞬间,隐约见洛钰的眼眶有些红。
只是洛钰从他手中抽走休书,极快地移开了眼。她语气平静地说:“多谢,往后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江寒云心中自嘲了一番。洛阶现在已经被革去了官职,圣上身子好些后就会下旨处置,此时洛钰一定恨透了自己。
再加上她先前想尽办法去刑部大牢看他,他冷语相向,一定将她的心伤透了,浇灭了她对他的最后一丝喜欢。
她怎么可能不舍呢?
“洛钰,希望你能好好的。”
“谢谢,后会无期。”
说完,洛钰转身便朝院子外面走去。嫁进江家的时候,她一身耀眼的嫁衣,带着丰厚的嫁妆和对他的爱慕,十里红妆,万众瞩目。离开江家的时候,她身姿纤细,孑然一身,只带着他给她的一封休书。
其实,在转身的那一刻,洛钰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只觉得心都死了。
他连挽留一下都不曾,还祝她找到如意郎君,果然从始至终都是不爱她的。
这样正好,她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在大门口的老管家看见了洛钰哭着出来,叫了一声:“少夫人。”这些日子洛钰是如何为江寒云奔走,如何照顾江家的,他们这几个老人都看在眼里。如今他们少爷出来了,他们只盼着他们小两口子能好好过日子。
可谁知,老管家却听到洛钰说:“管家,往后江府没有我这个少夫人了。”
终于出了江府,结束了这段姻缘,如同黄粱梦醒一般。
捏紧了手上的休书,洛钰每走一步,便离背后的江家远一步。她所去的方向是洛府的方向。
她是洛府的罪人。
江寒云并不知道,在洛钰在朝堂之上反过来指证洛阶的时候,便抱了与洛府上下一同去死的决心。
她无法看着江寒云去死,也无法看着洛阶就这样覆灭,可是最后她选择站在了正义这边,跟她的祖父、她的父母兄弟姐妹、跟她的至亲们一起死了。
这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
张府,穿云院。
鲜少来穿云院的王氏今日却登门拜访,态度格外的好。
“二弟妹,这是我娘家那边送来的绸缎,有些颜色不适合我,瞧着与你比较配。就送来给你了。”
阮慕阳笑着收下:“多谢大嫂。”王氏态度的变化是有迹可循的,这几年下来,她大概是终于看清了沾雨院和穿云院的差别,意识到穿云院跟沾雨院是不需要你死我活的,相反,张安夷若是稳坐内阁,对张安延来说也是极大的好事。
待洛阶被处置之后,张安夷首辅了,连外人都知道要来巴结讨好,王氏自然也不傻。
至于到底有几分真心就未可知了。
她有意交好,阮慕阳自然对过去也选择遗忘。
正与王氏聊着,寒食匆匆地跑进了院子里。看见王氏在,他便什么也没说,只是跟阮慕阳使了个眼色。
王氏看了看寒食,又看了看阮慕阳。笑着道:“既然二弟妹还有事,那么我便先回去了。”
“今日多谢二嫂。”阮慕阳亲自将王氏送到了屋外,看着她离开。
“发生了什么事?”她停在了门口问。
天气转暖,阳光明媚,穿云院中一片生机盎然,看得人心情都轻快了不少。
寒食纠结地皱起了眉,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说了的话,他怕是自己想多了。
阮慕阳看向他问:“怎么了?”
“夫人,方才我想出一趟府,却被护卫拦住了,不让我出去。”
阮慕阳疑惑地问:“他们拦你做什么?”寒食经常替她办事,出入张府也是常有的事情,并未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
寒食看了阮慕阳一眼,小心地说道:“护卫说是二爷ash;二爷不让我出府的。”
“不让你出府?”阮慕阳首先想到的便是张安夷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保证张府的安全,才不让人出入的。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一晚遇刺之后,虽然张府的守卫便严了,但是并未限制过下人进出,就连她自己还出去见了尹济一趟。
“许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吧,待二爷回来,我问问。”
寒食欲言又止。实际上他认为事情想的并不像夫人想的那么简单。
可是主子之间的事情,他又不好说什么。
傍晚,张安夷从宫中回来了。
他告诉阮慕阳,江寒云被放出来了。
阮慕阳心中高兴,随后问起了寒食出去被拦住了的事情,猜测地说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安夷面色如常,眼中含着温存说道:“圣上的身子再过几日也应该好了,洛阶的日子到头了,恐他这几日狗急跳墙。自然是要小心些的,夫人和府中的下人无事还是少出去的好。”
他说话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