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些排的整整齐齐的版面上,他眼睛看的密密麻麻的文字,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欠了苏闲多少情。
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救了自己一命;之后又收留了他,虽然不情不愿基本把他当囚犯看待,但还是给他吃穿住,老实说,他又不欠自己的,这样够可以了;本来就欠了他不少,他现在又身无分文,没法还,结果今晚又救了一次。
有始有终地计算了一番,由富二代沦为无产阶级的钟云从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越欠越多,这可怎么还哪?
他正烦着呢,张既白掀开布帘走了出来,钟云从瞥到他的前襟沾了一点血迹,不由得站了起来:“他没事吧?”
张既白有洁癖,无法忍受自己身上有污迹,他第一时间脱了外衣和手套,团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对于钟云从的提问,他难得以一种比较幽默的方式回应:“看你这样子,就好像是产房外等妻子生产的丈夫。”
可惜钟云从不懂欣赏他的幽默,他嘴角抽搐了几下:“医生,要是待会儿我吐出来,你负责吗?”
“你要负责把你的呕吐物打扫干净,还要赔偿我的j-i,ng神损失费。”张既白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警告着,钟云从笑了笑,指了指里间:“我能进去看看吗?”
“去吧。”张既白点头了,又提醒道,“不过他还没醒,小点声吧。”
钟云从应了下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苏闲被张既白安置在一张病床上,昏昏沉沉地躺着,他的外套被脱掉了,上身只剩一件白衬衫,左手的袖子被剪去一道口子,上边尽是红的发黑的血污,他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厚厚地缠了一圈纱布。
钟云从无声地叹了口气,为他把盖到胸口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受伤的胳膊,做完了这些,他才在病床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双手按在膝盖上,看着他苍白平静的面容轻轻地说了一句:“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可爱一点。”
此时的苏闲自然不会回应他,对于钟云从而言,顺眼的程度又多了几分,可能脸太白了,脸颊上那颗小小的痣比平时要鲜明得多。
似是是有魔力一般,他的视线被那颗痣牢牢地吸引着,并且有逐渐往周边扩散的趋势——清秀的眉眼,挺拔的鼻梁,最后是紧绷的唇角……
“看够了没?”张医生冷不丁的问候差点让钟云从跌到地上,他扶着椅背坐稳,才若无其事地转头微笑:“医生,你又开玩笑了。说真的,您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张既白显然不太高兴:“不要随便质疑我的幽默感……对了,你探病结束的话,就出来,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他说着放下帘子转身离开了,钟云从趁机捂着心口试图把翻天覆地的心跳给压下去,等到心率平静些许,他又瞧了一眼昏睡的病人,才起身走了出去。
“他怎么伤的?谁下的手?”还没坐稳,对面的张既白就抛了两个问题过来,钟云从不敢怠慢,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张既白的眉梢扬了扬,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这么说,他居然把你带到西城去了,还是在工作时间?”
“咳咳。”钟云从没好意思跟他说自己是怎么“威胁”苏闲的,含含糊糊地带过了这个话题,“嘛,因为我也在找人嘛……就是顺便而已。”
张医生看上去不是很相信的样子,但也没再深入探讨这个问题,而是顺着钟云从的意思,另起炉灶:“如果你还没放弃找你父亲的打算,那我得提醒你一句,他很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张既白说话向来直接,从不藏着掖着,钟云从也很欣赏他这份直来直去,但此时这种直白却变成了重重一击,击的他心口生疼。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想找到他,无论是生是死,然后带他回家。”
张既白直率但并不迟钝,他看得出钟云从的强颜欢笑,也察觉得到他言语间的悲伤,因此把他的另一句提醒给忍住了——“老实说,我不认为你还能回去。”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来打开背后柜子的门,从里面拿了什么,而后转过身,递给钟云从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子:“这是我帮你弄到的隐形眼镜,你平时外出行走的时候记得带上,能为你省很多麻烦。”
钟云从当然明白这是何等巨大的帮助,他感激涕零地接过隐形眼镜:“太谢谢您了,医生!”
“不用谢,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别人手里。”张医生诚实地告诉他。
张既白的回答让钟云从打了个寒噤,也减少了他先前的愧疚,他私心隐瞒了自己拥有触知力的异能,他有预感他如果说出来的话,这位医生怕是要立刻把他弄上手术台解剖了。
第19章 母女
苗林芝到楼下的时候,天边刚刚翻出鱼肚白,她在东城区最热闹的那几条街游荡了一整夜,还是无人问津。
究其原因,一开始还勉强能用天冷人少的理由来解释,但在楼梯间与几位邻居狭路相逢之后,她的自圆其说便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还是从前那种遮遮掩掩的鄙夷不屑倒也罢了,反正她早就习惯了,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眼中透露出的是明明白白的嘲弄和讥诮,甚至有个胖女人大力地朝地上吐口水:“哟,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还好意思出去卖啊,也是,再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