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收笔,正要再去睡,蓦然听到帝君睡醒的声音从她后头传来:“我记得描样的活你已经做完了,这么晚了还在画什么?”
凤九最爱听帝君刚刚睡醒的声音,低哑里带点儿鼻音,她觉得很好听,想让他在说两句她听听,就故意没说话。因夜明珠光芒太盛不好养瞌睡,她方才便只在案旁点了根蜡烛,此时亭中只有这一圈幽光。帝君一只手搭在她肩上靠过来,趁着蜡烛的一点微光看向她笔下的画纸:“看起来……像个房子?”偏头看她道,“嗯?怎么不说话?”
忙了十几日,她反省自己其实这些天有些冷落帝君,早想好好同帝君说说话,此时既然大饱了耳福,就满足地将蜡烛移得近些道:“剑匣子做完了我一时睡不着,就描个竹楼的图来看看,姑姑在青丘留下的狐狸洞我其实有些住不惯,早想着在外头的竹林里头盖个小竹楼,但从前我描的图里没有添上你和小狐狸崽子的卧间,所以想重新描一个拿去给迷谷让他盖出来,虽然你一年中可能只有半年能宿在青丘,但我觉得……”
帝君像是听得有兴致,抬指在画中一处一点,道:“这一处是给我的?”又道,“我倒是很闲,太晨宫或是青丘其实没有太大所谓,也可以一直长住在青丘,但我以为我是宿在你房中,为何还要另置一间?”
凤九自得道:“这就是我考虑得周到了,因为如果我们吵架,我把你赶出去,没有这个卧间你就没有地方可睡了,虽然也有一间书房,但睡书房还要劳烦迷谷临时给你铺床叠被,有些麻烦。
帝君默然的道:“我觉得我再如何惹你生气,你也不该将我赶出去。”
凤九一挥手道:“啊,那个不打紧,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了,暂不提它,要紧事该添几件房备给小狐狸崽子,这个竹楼盖好后我打算至少住个千儿八百年的,所以留几间房舍都要精打细量,你觉得留几间好些?”
帝君道:“留几间就是生几个,是这个意思吧?那留一间就够了。”
凤九聊着聊着瞌睡又有些漫上来,打着呵欠道:“嗯,我原本其实想的留两间,因为有两个小崽子才热闹对不对,但又有些担心他们自个去玩了不亲我这个娘亲不同我玩怎么办好,像姑姑家只有团子一个,团子就比较黏姑姑,我想那样比较好,所以这张图留的也是一间,你既然不同意……”
帝君当机立断道:“那就生两个,这张图你也不用动了,将我那间让给他们,就这么定了。”
凤九刚打完一个呵欠,捂着口道:“可……帝君却已经吹熄了蜡烛。
小园林墙垣上菩提往生花的幽光映过来,亭中不至于十分幽暗,帝君略已抬手,六面帘子滑下来连那些逛都挡住,帝君的唇在她的额头上停了一停,掀起盖在身上的云被将她裹进被团:“再不睡天就亮了,熬了这么多天,就不觉得累?”
凤九立刻将方才要说什么全忘到浮云外,拽着帝君胸前的衣襟含糊点头:“方才同你说话不觉得累,光灭了不知为何就又累又困,但那个剑匣子里方才看了没有,我做的好不好?”
帝君将她揽进怀中:“嗯,看到了,做的很好。”
东海之外,大荒之中,乃青丘之国。
青丘上一回做兵藏之礼,还是十来万年前白浅上神分封东荒的时候。据史册记载,彼时礼台搭在东荒的堂亭山上,台上有异花结成的数百级草阶,直通向堂亭山最高的圣峰。尚且年幼的白浅上神一身白衣,双手高举剑盒沿着草阶拾级而上,于堂亭山圣峰上藏下陶铸剑时,其风姿为洪荒仙者们争相传颂。
堂亭山不愧为东荒的圣山,历数十万载仍葱茏苍郁,不见垂老之态。山顶做兵藏之礼用的礼台于今晨第一线太阳照过来时重现世间,极常阔的一方高台,全以祥云做成,且是一丝杂色都无的祥云,台上翻滚的云雾飘渺出无穷仙意,确然当得上神仙做礼的排场。对面的观礼台虽尽数以山上的珍奇古木搭建,论理算奢华了,但跟这方云台比起来却落了个下乘。
落了下乘的观礼台上此时做坐了三个人。右侧坐的是九重天上洗梧宫的太子殿下夜华君,左侧做的是元极宫的连宋君及太晨宫的东华帝君。帝君意在坐中,手里头握了个小巧的水琉璃盒子时而把玩,向连宋君道:“你这么早来我想得通,无非为了瞧热闹,夜华这么早来,他是记错时辰了?”
连宋君笑的别有深意道:“你算是有福气的,能亲来一观凤九的兵藏之礼。他们青丘难得有盛装行重礼的时候,一生最重的一场礼大约就在这个日子了。相传当年尚且年幼的白浅上神在兵藏之礼上,无双的妙颜可是倾倒了洪荒众仙。夜华那小子前几天同我喝酒,言谈间十分遗憾白浅上神做兵藏之礼事他无缘得见,只能在典籍的字里行间想象她当年是个什么模样,他今日这个时辰就来,大约是想看看当年白浅当初行兵藏之礼的地方罢。”
帝君瞟了眼坐在对面望着云台沉思的夜华君,忽然道:“你说……小白她刚出生时是个什么样子?”
连宋君被茶水呛了一呛道:“不这个话却不要被夜华他听到,保不准以为你故意气他,定然在心中将你记一笔。”目光一时被他手里的琉璃盒子晃了一晃,扇子一指到,“你手里的是个什么东西?”
帝君摊开手:“你说这个?小白给我做的零嘴,怕日头晒化了,拿琉璃盒封着。”
连宋君感到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