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时,西宁老王恍然明了。
不顺眼的女婿不再做功名之想,不仅仅和自己负气。还有他想在女儿面前压过父亲的地位。
老王这一辈子,可以给家人显赫的门第、稀世的珍宝、一呼山应的权势。却在朝夕相伴上面居于下风。
所以他奉旨进京,要把娇女带上。为娇女推迟归期,父女往江南走上一遭。
他亏欠家人的地方,他自己内心有数。
不得不说,弄清楚不顺眼女婿的这一手,西宁老王生出这小子聪明之感。
不是指他陪伴女儿。
不是指他照顾家人比自己强。
而是敢情这小子没有不上进,他一直很上进的和整个岳家争风头。
西宁王是王爵,楚云期再拼,不可能这辈子由科举和文官之路与铁家对等。
索性,放弃他才学不错的长处,另辟长处。
自女儿离家,西宁老王每每想不通嫁个布衣有什么好。现在他懂了,因为他去过江南山清水秀之地。夫妻不离左右,虽不大富却不缺钱,朝看云霞晚看风,这日子想想就不错。
一生执掌军中的老王,他也想过这样的日子。但是他没功夫、没功夫、抽不开身。
不由得双目茫然:“这小子他赢了”难怪他以为不顺眼的小子应该愧疚,他却腰杆笔直的分毫没变。
铁氏笑靥如花:“父亲,一家人说什么输与赢。”暗暗的想,父亲输了的。
夫妻相得的这一对人,如果铁氏在意功名,她会劝楚云期重拾科举。但身为西宁王的女儿,铁氏知道一家人长相伴比功名重要太多。
为权势进取,铁氏不稀罕。
为财富进取,铁氏不稀罕。
自成亲以后,虽不能常见父母是个遗憾。夫妻从早到晚不分开,从春到夏在一起。说拳脚论文章、谈美食赏景致。后来又有了女儿芊眠,带着她四处游玩,成亲这事儿,铁氏没有挑错人没有遗憾。
这是父亲不能给母亲的,也是楚云期的另一份进取。
郡主嫁给别人不能有的,他楚云期全给的起。
“好吧,算他点子足。”老王不肯承认自己输,却也没有再批驳的地方。
樊华见父亲,没有任何不自在,侃侃而谈:“回父亲,已想清楚我配不上芊眠妹妹。与您儿媳相遇,不得已共乘一匹马,丢下她不是君子所为,没有禀告父母亲就成亲虽然不对,但是都说这是高风大义的事情。”
让人称呼成先生,樊华近来想的太多,气质比以前好太多。
楚云期为樊好高兴:“华哥,你长大了。”樊华让张村姑拜公公,楚云期看她五官端正,就是只粗些黑些,有忠厚之相。事已至此,高兴的说了个好字。
樊华又请铁氏相见,铁氏听完原因,也为樊华拨乱反正而喜欢。他们夫妻商议过,等樊华中了科闱,重新定一个能持家的姑娘。事已于此,樊华愿意,张姑娘看着不错,铁氏也说好。
身上的首饰,在难中时给国舅使用。铁氏说什么东西也拿不出来,以后补办喜酒时,补上见面礼。现在呢,先给个名字。张村姑,改名叫张春姑。
春,是生机勃勃之意,万物向好。
张春姑大喜,重新拜了又拜。
吕胜最后上来嘀咕:“岳父,我照顾他,给他成了亲,我的亲事可以过明路吧。”
楚云期说现在就讲明,樊华只怕认为早就有抛弃他的意思。等见到女儿以后,再过明路不迟。
去见楚芊眠的小队,又添上吕胜。
国舅说鲁王因病弱,谢绝国舅接他的好意没有离京,吕胜要把小郡主留下来,小郡主坚决不肯,吕胜把她丢到女眷们的马上。
一场大战爆发后,西宁老王带着五百人,外加国舅挑选的官员们,悄悄的往东深入。
上官知和施央在树后勒马,往林外空地看去。到处是厮杀,到处是血泊。安巴马上染血般的笑,手中刀往下滴血,他声嘶力竭的喊:“杀!”
在他的身后,约有近百位战士。
离开这里,奔出去百里左右,又是一个小战场。两个部落的战士加起来不到两百人,却杀得血染草叶。
“公子,我仿佛回到京乱那天。”施央不错眼睛地看着。他没有悲伤,也没有惨痛之感。他的悲伤和惨痛早在京乱那天,给了铁骑下的京都。
上官知也有这个感觉,但是说很解气却也未必。他唏嘘道:“到处都有元承设那样的人,不止我们有,这里也有,别的地方诸如鞑靼,诸如天涯和海角,都有。”
京都护卫蒋山在他们后面道:“这小子刚攒到不到百人,就敢发动战争。”
蒋山刚才也看到,安巴的眼睛都似让染红。
“他以前让别人打的东躲西藏,内心压抑太大。有点拳头就想还手,就是这样。”上官知终于叹出来:“等我们奉太子回去的时候,可不能这样啊。”
施央和蒋山对他投以敬佩的眼光。
上官知早就说过,重回京都时,诛首恶惩元凶,但是可以放过的人,看他的悔改态度而决定。
当时他也是这样的叹气:“如果个个都杀,咱们等于把京都又屠一遍。”
另一个京都护卫从他们后面走近些:“公子,男人都杀没了,现在开始杀女人和孩子,这不是算他们的财富吗?”
“这是杀红眼,看到有活的就杀。”上官知说到这里,见到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连滚带爬往他们藏身的地方跑来。
这种境遇,不用说是凄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