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先生不说,此事便不会有人知晓。”
何先生无奈,道,“我先拿去给总督大人过目。”
林靖便在总督府歇下了。
饶是章何二人早便有些心理准备,觉着是林靖动的手,可着实未料到,这小子还敢捧着赃物来分赃。好吧,能做到从一品大员的,章总督论镇定功夫就远胜何先生,章总督未看匣子里的银票,先看里头的几封信件,多是江南几家大商贾与段钦差往来秘信,再有,便是彼此勾结之事。信中可见,颇有几人与海匪有关连,皆是盼着以后还能做个“长久生意”的。章总督怒道,“祸国秧民的狗东西!”先时还有些怪林靖做事冒失,今见这几封信,章总督只恨直接淹死简直是便宜这姓段的了!
何先生看过信后,也是脸色凝重,何先生道,“我早料到江南必有豪族与倭匪有关联,倒不想,竟是他们这几家!”
章总督暂不提这几家,而是道,“这林李二人,纵是有些大胆,倒是敢任事之人。”
何先生脸色更添慎重,“大人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此事还需慢慢斟酌方好。”这些江南豪族,关系复杂,便是以章总督之权势,一时之间,怕也是不能轻动的。
“是啊,是要慢慢斟酌。”章总督脸色颇有些莫测,对于一个封疆大吏,他是绝不会任这些地头蛇玩弄于掌中的。想到这信中的许多人,竟还是一面给官府捐银子抗倭,一面又与倭匪互通有无,章总督当真要冷笑了。
章总督问何先生,“这些银票,可用?”因为每张银票都有自己的密押,眼下这半匣子银票,当真有些烫手。
何先生道,“大人放心,李青做事,一向细致。况,这是淮扬霍家银号开出的银票,听闻,霍家一向与李青有些来往,他家还有扈从在林大将军的军中训练。”
章总督道,“看来,他们不是寻常的交情。”直接命何先生把这些银票收了起来。
半个月后,被章何二人认为与林靖非寻常交情的霍东家,正满头冷汗的站在林靖跟前。三九寒天,林靖坐在暖炉前拨着炭火,也不觉着如何暖和,而霍东家,却是冷汗s-hi透三层锦,他战战兢兢,面色惨白的盯着跟前枣木桌上的一封信。
那封信,霍东家只要看一眼便不禁更多出一层恐惧。
无他,那便是,霍东家写给段钦差的密信。
可这封信,是如何落到林靖手里的。
一想到淹死在大运河冰冷河水里的段钦差,霍东家便不寒而粟。
第252章
林靖一直拨弄着火炉里的银霜炭,他有些漫不经心,一时放下火钳,伸出双手到火炉上方烤火。林靖那双手,饶是多年风波,依旧细致白皙,骨节分明又带着一丝虚弱的无力。可霍东家知道,那一夜,倭匪围城的那一夜,就是这双手,手握战刀,一刀便斩断了一个妇人的脖颈。那个妇人,并非倭匪细作,只是倭匪细作的家中人。
而那几个细作具体是何下场,霍东家并没有眼见,不过,听闻被林靖给活剥了皮。
是真的,活剥,了皮。
那么,林靖会如何对付他呢?
霍东家额间冷汗涔涔而落,甚至,洇s-hi鬓角,划过下颌,滴嗒滴嗒的落在了眼前的青砖地上。在此时,霍东家甚至觉着,室内的空气如此的黏稠,似是要塞住他的嗓子,他的喉管,缚住他的呼吸,同时,那巨大的不安仿佛一只无形之手,缓慢而不可抗拒的握住他急促跳动的心脏!
林靖会如何对付他?
三品钦差说死便死,城中细作阖家处决!
林靖会如何对付他?
霍东家四十几年的人生,没有哪一刻似如今的惊惧、栖惶。他以往也是江淮地界有头有脸的人,此刻却孱弱的仿佛一头待宰的羔羊,是生,是死,如何生,如何死,也只是在林靖的一念之间罢了。
良久,久到霍东家有一种恍惚,似是对周遭有一种麻痹的失忆与迟钝。但,林靖那一声轻叹,仿佛是他世界中的九天神雷,霍东家想说什么,想辩什么,却是未得及说,未得及辩,只张了张嘴,便听咕咚一声,霍东家直戳戳的倒了下去。
林靖初以为自己把霍东家给吓死了呢,好在,霍东家到底是经过大风浪之人,他只是给林靖吓晕了而已。林靖一杯残茶泼他脸上,霍东家呛咳了一声,便醒了,连忙自地上爬了起来。林靖叹道,“我若想杀你,早便杀了,你怕什么?”
霍东家不好说,怕只怕生不如死。当然,他也很怕林靖活剥他的皮。
林靖问,“你肯定没有见过倭匪是如何杀我朝百姓的吧?男人但有抵御,一旦他们攻入一城、一县、一镇,哪怕是一村,男女老少,悉数杀死。有时,男人是剖开胸腔,人不能立死,便要在地上挣扎痛苦良久,方能断气。妇人j,i,an杀,孩子抛到空中活活摔死。我一直都不大了解,那些个私通倭匪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若是些小商贾,或是些地痞、流氓,我能理解,他们需要私通倭匪的那星点儿好处。可是,如你,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你们霍家,还差钱吗?还是对于家族地位有所不满?”
霍东家抹一把脸上的水,他眼圈儿也有些微红,良久方道,“我知道,我要说我没做过里通倭匪之事,怕你会认为我是在狡辩。阿青,你知道一个家族,最重的是什么?并不是让家族更上一层楼,而是,如何维持家族的地位。我初时接掌家事,得知家里竟在与倭匪做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