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半个月睡眠一直不好,总是反复做着相同的梦。在梦中,她回到童年,远处青山如眉黛,在金色的阳光下绵延不绝,门口盛开着大团大团的美人蕉,碧油油的叶子衬的红花似火,母亲就坐在门前的椅子上,而她坐在她的膝盖上,她给她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清莹莹的歌声飘荡在半空中,又向更远处的田野山林弥漫开去,整个天地间都是欢声笑语。
可是还未等她笑声停止,她就扔了她在地上,提着一只袋子,匆匆的从村口离去,她哭喊着在后面追赶,可是怎么也追不上她,直到她消失不见,她一直未回头。她爬到那么高的山顶,寒冷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看到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了黑点再也不可寻。她一直哭一直哭,眼泪好像怎么也流不完,她实在太困,直接睡在山头上,直到父亲找来抱了她回家去。
睡眠不好,眼睛总顶着黑眼圈,脸色都是灰灰的,透着不健康的憔悴,沈逸承极力希望她去度假散心,永心想着她的工作已积压了许久,得早点回去上班才行,脚能行动自如的时候,马上就销了假回到办公室。
上班第一天,永心就接到了她的电话,她并不奇怪,在她那个位置,自然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永心说了个时间,约在下班后,她这半个月的工作已是堆积如山,要早点做完才行。况且,到如今,她已心冷,哪怕曾经自己那么渴望有一天可以见到她,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已不再重要。她心底甚至隐隐期盼她从未出现过,那么至少她永远留有念想,时间可以永远定格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她依偎在她的怀中,空气中弥漫着花的芳香,几只燕子在眼前轻盈的飞舞。
下班时间有些堵车,走走停停,一路都是红灯,永心只觉胸口堵的厉害。
宫兰心早已是到了,地点是她定的,咖啡厅环境很好,但位置比较偏僻,在这里不容易遇见熟人,方便谈话。她很谨慎的选了张角落的位置坐着,视线很好,可以一眼望见进进出出的人,但是自己又不那么容易被别人发现。橘黄色的灯光昏暗柔和,前方卡座里错落的坐着些年轻男女,举止亲昵,含情脉脉低头私语。空气中漂浮着咖啡氤氲醇厚的芬芳,音乐缓慢低沉,“谁让瞬间像永远,谁让未来像从前,视而不见别的美,生命的画面停在你的脸,不曾迷的那么醉,不曾寻得那么累,如果这爱是误会,今生别的事我不想再了解,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
她的思绪飞到很远去,那里青山绵延,春日里看不尽的山花烂漫,秋日里无边无际的金色稻浪随风起伏。曾经,那里有她最甜蜜的爱情,有彼此深爱的初恋情人。那年她不过十八岁,头发乌黑油亮,编着两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她是村里最美的姑娘,而他是城里来的老师,文质彬彬,才华横溢,写得一手好字。她拉着他的手跑到山顶,听他意气风发大声吟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物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可是,爱情是一回事,婚姻又是一回事。结婚后,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而他一直都在编制外未转正,拿到手的那点工资连吃饭都不够,更别说给她添置新衣新鞋。幸亏家里还有几亩田地,她日复一日的耕作,当初做少女时对爱情的那些美好憧憬全都随了泪水汗水化成了肥皂泡影。看着那些曾经容貌不如她,聪慧不如她的姑娘一个个都过的比她好,心里的积怨一天天的加深,两个人终于从最初的恩爱到后来的冷眼以对,龃龉逐日渐多,她在他眼里从最初的天真烂漫变成虚荣拜金,而他在她眼里形象更是一落千丈,窝囊没出息已然成他的代名词。婚姻过到第六年,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终于抛弃了他和女儿远走高飞。她没有带走女儿,除了自己实在无能为力抚养她,她更是这段短暂且不幸婚姻的产物,是她黑暗过往的见证。她本能的不愿意忆起那段历史。
她来到这座繁华的都会,因为没有学历,一开始也颇吃了些苦,终于有一次机缘巧合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他当时太太刚过世,留下一个两岁大的女儿,急需有人照顾,她到他家做保姆,她美丽聪慧且对他女儿甜甜尽心尽力,更重要的是甜甜需要一个母亲。他非常爱这个女儿,不想再生养,而娶其她未婚的姑娘,她们必定会想要自己的孩子,条件很苛刻,可她还是答应了,她不想错过这个可以改变她一生的机会。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荣华地位,而且甜甜不过才两岁,她一直以为她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抛弃了自己的孩子,作为一个母亲,她又把对自己女儿的思念和负疚全部化成浓浓的爱给了甜甜,这二十几年来母女感情一直很好。
宫兰心看到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