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苏然走在宽广的街道上,握在手中的布袋子里装着三株参,每株个头都不小,生着长长的须,外面覆盖着一层泥土,根须都保存的很完好。
茸参行内,新年开市热闹非凡,各大店铺的叫号声不绝于耳。这一带山里出产的参是远近闻名的,各种名头花样百出,野山参、移山参、红参、白参等等,看的人眼花缭乱。
苏然谨慎地左瞧右看,观察着旁人的交易,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愈来愈发现这里头的学问深的很。
不过她转了几家店铺便发现,上点档次的参成交价格就没有低于一百两的!这买卖对于她来说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直接砸了一笔巨富到她的头上啊!
因此她抱着吃亏也能赚大钱的觉悟,朝最大的参铺「杨枝堂」走去。
这是她第二次入药铺出卖药材,但这次要出手的药材档次提高了很多,因此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杨枝堂的掌柜刚好得了闲,苏然瞅准了时机开口道:「掌柜的您好,我这里有几株参,请您给掌掌眼?」刚刚才看完一笔山参交易,她立马现学现卖了起来。
那掌柜的刚做成一笔大买卖,此刻心情正好,他也没有因为苏然是个小姑娘就轻视她,接过她手中的袋子,举起一株粘着泥土的参,仔细辩究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的眼神越来越惊讶,放下手里的人参,仔细盯着苏然的脸望了半晌,才开口道:「姑娘您若不介意,让本店将这几株参打理干净过称可好?」
「当然可以,若‘杨枝堂’再不可信,这天下怕是没有可信的药铺了。」甭管最后结果如何,先给拍一拍他家马屁总是没错儿的。
那掌柜呵呵一笑,抱拳谦虚道:「哪里哪里,姑娘您抬举了。」
说罢便把人参交代了下去,亲自请她去客厅歇息了。他亲自奉上了茶水,稍稍聊了两句之后便道:「姑娘的参确实是好参,不过这儿有句话还得说在前头,请姑娘不要见怪。鄙人刚才粗粗看了一下,你的参虽为人参,不过形态上极似野山参,若是眼睛拙些的,恐怕就误买了。」
「掌柜的好眼力!」其实她也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但她不能在此时表现出来。这家掌柜看上去经验很丰富的样子,想来专业过硬应该不会出错的,苏然便装作了然于心的样子,附和他了一句。
二人喝了几杯茶,便有小药童将三株人参用托盘装了出来,参下垫着红色的绒布,已经打理干净的人参衬托在其上,细长的参须垂落到托盘外,乍一看上去,倒真像个活物似的。
小药童还拿来一个戥子,小小的称盘还没有手掌心大,他小心翼翼地一株株过戥子,每戥一株便响亮地报出来:「二两二钱、二两七钱、三两六钱!」
大掌柜的听完了三次报数,心中微微沉吟,靠近苏然说道:「既如此,咱们谈谈价吧。」
掌柜的将案头的一只算盘拿起,拨了一个珠子递给苏然,苏然伸出脑袋一看,是个八。
苏然打定主意,甭管价格公道不公道,先讨个价再说:「掌柜的,跟您说句实话,这三株参来路不同寻常,一般人我还不愿卖给他,这个价儿确实低了些。」
「您这是移山参,可不是野山参,行情就摆在这儿呢。」
「隔壁的一株三两重的移山参,可卖到了三百八十两,那株还没我的这个成色好呢!」
「那您开个价儿?」
「这么着把,过年讨个好彩头,八百八。」
「嘶。」掌柜的吸了一口气,急急地拨着算盘珠子思考了起来,檀木珠敲击在算盘上,发出一阵咔哒咔哒响。一刻钟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掌拍在了算盘上,高声说道:「好!今年杨枝堂进的第一批参,图个吉利,我也不压价了,同讨个好彩头!」
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苏然本来不过是一通胡诌,没承想还真给她说通了!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装作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朝对方笑笑,缓缓点了点头。
这次结算的银钱是「惠盈钱庄」的银票,「惠盈」在全国三十多个地区都有分号,是大惠王朝数一数二金融大鳄,互市最繁华的中心就开了一家他们的票号,苏然刚一拿到银票,便前去兑换了五十两银子放在身边。
手边有了钱,心里底气就足了,她打算填饱肚子就上路。苏然在路边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一碗阳春面,就坐在店里的角落处吃了起来。
今天她的脑袋上包裹着厚实的头巾,遮住了乌黑的头发,身穿喜庆的花棉袄,下身套着青蓝色的麻布棉裤,这样的打扮平淡无奇,丢在人堆里都挑不出来,粗粗一眼看过去,还真以为是个乡下丫头。
苏然吃饭吃到一半时,店里进来了两个客人,坐在了她旁边的桌子上。其中一个是高头大马的草原人,另一个是上了年纪的小老头,头大身子小,穿着单薄的儒生袍,和旁边的汉子在一起,简直是天壤之别。
原本这两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那草原人一开口,就吸引了苏然的注意力,因为他说了一口漂亮的中原官话,标准的连苏然都自愧不如。
「先生方才所言甚是,大丈夫应当杀伐果断,我就不信会每次都栽在他的手上!」那人义愤填膺地说道,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动静之大吓得全店的人都朝他望去,苏然更是连汤碗都没捧稳,手一哆嗦洒出了一半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