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自己将被褥架在了晾衣绳上,熟捻地拍了拍被面扬灰。
晚上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吃上了热乎乎的饺子,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两个小的了,他们一年到头就盼着今天能吃上一顿好的,栓子叔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热黄酒,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极享受地眨眼咂嘴。
这顿年夜饭一家人倒也吃得热热闹闹,苏然也被他们浓浓的喜悦感染了,虽然她只是个外人,但一点儿也没感到不自在,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正如有句禅语所言:世间的所有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也许上一辈子,她真的和他们是一家人呢。
一家团圆之时,苏然就特别想昭儿,也不知道他在春草园里闹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只期盼快快吃完这顿饭,好回去多陪陪他。她也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诚王,此时的他,是否会感到一丝孤独?苏然不忍心再想下去了,她的眼睛被碗里的热气熏得有些泛红,抓着袖子一抹眼眶,扒了一口饺子进了嘴里。
奎狼营内,诚王独自一人坐在一桌饭菜前,仿佛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眼盯着满桌丰盛的佳肴,却没有动一下筷子。原本热气腾腾的菜肴渐渐冷却了下来,他执着酒杯轻呷一口,入口的是一阵苦味,他连借酒消愁的心情都没有了。
去年王妃离世,但好歹然然还在他的身边,今年却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诚王自嘲地笑了,他握紧了拳头抵在自己的脑门上,并未喝多少酒,脑袋却生起了一阵宿醉般的疼痛。
然然现在在哪里呢还有他的昭儿,想父王了吗?
他越想越觉得悲伤,自己仿佛成了全天下最失败的人,妻离子散,是老天预示着他最终的下场吗?
这样的夜晚,总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
诚王丢下了筷子,离开了席面,独自坐在一尺高的案牍后,头靠在高高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火盆里的炭火星星点点地燃烧着,不知过了多久,炭火一块接着一块熄灭了,椅子上的人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丝毫未动。
栓子叔家欢欢喜喜地吃完了一顿饭,苏然主动收拾了碗筷,抢先一步将碗盘洗了干净。英大娘看着她勤快的背影,赞赏地点了点头。初见这丫头时,生的脸白手嫩的,模样又好,她还以为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指不定是家里遭了难或走失了。处了一天下来,她也打听了一回,但是人家没有说的详尽,她也就没再追问了,现下见她做活儿麻利,不怕劳累,恐怕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吧。
苏然速速洗完了碗,把冻僵的手使劲儿搓了搓,和英大娘打了一声招呼,就回到厢房去了。她轻轻将门闩插好,就进入了春草园。
小秦昭坐在小凳子上,趴在桌上一脸不高兴,桌上的饭菜几乎都凉透了,王崇林束手无策地坐在一边,轮流给他的碗里夹菜,可他就是不理。当他看到苏然突然出现以后,却破天荒地哼了一声,扭过脸去赌气。
苏然走到他的身边,蹲了下来和他对视着,可他撅着嘴又一摆头,把后脑勺对着她。苏然噗嗤笑了,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柔声哄道:「姑姑给你做好吃的红薯山药糕好不好啊?」
小秦昭听见这话,脾气立马不翼而飞了,他转过脑袋看向苏然,眨巴着眼睛,咽了一口吐沫,脆生生地补充了一句:「要甜甜的。」
苏然被他可爱的模样逗乐了,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果然这小子的软肋就是吃啊。她先把已经凉掉的鸡蛋汤热了一遍,喂他喝了一碗垫垫肚子,然后才动手做起糕点。
先把红薯和山药洗净刨皮,放在锅里蒸熟后,将红薯捣成泥,山药切成厚块,挖空中心,填入红薯泥,就做好了一只糕点的雏形。再把剩下的山药边角料捣成泥,用糖水收汁,浇在做好的糕点上,便大功告成了。若是有花朵样的模具的话,还能做得更精致些。
不过小秦昭可不管什么美观不美观,他三两下就把面前的一块糕点吃得面目全非了,鼓鼓囊囊的嘴巴上糊的都是淀粉。苏然坐在他的面前,看他吃得喷香的样子,心里洋溢着满满的满足感。
大年初一正是走亲访友的日子,不过栓子叔的爹娘都去了,也没有亲兄弟,是以他们这一家在年初一反而闲了下来。
英大娘收拾了一篮子鸡蛋,包了两条腊肉,递给周荣浩,仔细吩咐了一番。
「这些礼给里长家送去,去年他帮了咱家不少忙,拿点东西去孝敬孝敬也是应该,」说完她想了想,又转身从厨房里拿出一袋子粮食,添到了节礼中,「他们的家几亩田都在河边,今年遭了大殃,明年怕是连种子都拿不出,你把这袋谷子也带过去吧。」
周荣发应了一声,提起了肉和粮食,刚要去拿篮子时,被苏然抢先了一步,她转头对英大娘道:「这些东西都不轻,我也帮忙送过去吧。」
英大娘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嘱咐他们二人早去早回。
走在清晨的乡野间,空气冷飕飕的,苏然抱紧了篮子,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前面少年的步伐。周荣浩意识到身后的女孩儿跟的有些吃力,便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今天的他显得格外安静,他忍不住用余光瞄了瞄旁边的女孩。此刻她正低着脑袋仔细走路,乌黑的头发编成了两股麻花辫垂在两侧,虽然这样的打扮和其他乡下姑娘没什么不同,但他却觉得她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