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暄明神色沉郁,说道:“她去了……”
那晚城门已闭,秦暄明带苏敏郡主等人潜去了太子府。太子府的护卫都还在,众人竭力把守太子府,护太子妃周全。赵千霖只是派人围着,并没有强行攻入,他们不知太子府里有通往城外的密道。白乐筱见秦暄明面色青黑,知他中了毒,取出西川的回生丸救了他。
那时西川要迎嫡公主回去,赵千霖拖着不放人,想借机和西川谈条件。太子煜已不在人世,白乐筱早已心如死灰。她送了秦暄明等人出城,见了西川亲人,又潜回府里,遣散太子府众人,便自刎殉情了。
西川得知九王子之死另有蹊跷,又以赵千霖逼死嫡公主之事相挟,迟迟不肯退去。
秦暄明送苏敏郡主到了一处安全地方,留了地图给她,就悄然离去了。他返回京都,混迹在军中,窃听到几个将领的谈话,才知赵千霖想杀了苏敏郡主嫁祸给西川,引西川和北戎刀剑相向,坐收渔翁之利。
他匆忙返回寻北戎一行人,发现他们已遭不测。他循着踪迹,找到了苏敏郡主和她的几个贴身侍女,她们都受了伤。秦暄明无奈,带她们去了锦城投奔叶家。
叶陵回京取印玺,探虚实,却失手被捕。玉娴嫁于赵鸣飞为妃之事传到锦城,人心大乱,叶陵回京的目的已经说不清了清了。锦城实则只有三万人马,城内人心不齐,赵鸣飞带人一搅局,就彻底散了。锦城大乱时,本已走了三天的苏敏郡主去而复返,她们赶来相救却误进赵鸣飞的陷阱。侍女们忠心护主,都折损在大捕杀里了。
秦暄明赶到救了苏敏郡主上马,他们突围时,在林中遭到万箭齐发,她默默替秦暄明挡了一箭。那箭上都喂了剧毒,秦暄明发现她中箭时,已经无救了。
天色灰颓,冷风吹的马儿慢了下来,他们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可怀里的人已经毒发吐血。她偎在他怀里,还是一派天真神色,她说道:“你们东齐一点儿也不好玩,你带我回北戎吧。”
来时是一群活泼爱玩的姑娘们,不过数日,全部遇难。看着昔日神采奕奕的小郡主,嘴角有血,游丝一缕,秦暄明心痛难当。
她解下腰间的音石彩链放进他的手心,静静地看着他道:“我好羡慕云槿公主,你说要娶她为妻,她就是你的妻子了,你一直没说过要娶我,可我一直想嫁给你,别忘了我,好吗?”
他哭了,天地茫茫然,他无可奈何。
她手心里有他的眼泪,温热的,那是为她而流的。她知道他们东齐有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伤心了,为她伤心,那他就不会忘记她了,她笑了,他的怀抱让她不再害怕死亡了。
她又想到北戎的那个夜晚,她穿着红色的衣裙,赤着脚在铺满鲜花的地上跳舞。她腰间彩色的音石轻碰着,清脆悦耳,她跳得很开心,因为她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阿娘常说,年少时候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很可能会抱憾终身。可她不后悔,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知道他不是北戎人,他温润得像一块美玉。他一笑,她就认定他了。她说:“你姓苏,我也姓苏吧,我去告诉大伯父,我以后就叫苏敏郡主!”
可为什么他心里已经有人了呢?要是她比那个云槿公主更早遇到他多好啊,他就不会离开北戎了。他走的那日天色阴沉眼看要下大雨,可他还是要走。他们在昙溪边上分别,他只教她快回去,别淋了雨了。
她有一句话想说,直到他走远了,她才高声喊了出来,她叫道:“要是那个云槿公主对你不好,你再回来找我啊!”
可是那个云槿公主肯定对他很好,她不用想也知道,他那么好的人,喜欢的女子必定也是好的。
她越来越觉得冷,他的泪落在脸上灼热,她最后说了一句,“你要好好活着......”
风声呜咽,枯叶纷飞,天地萧瑟间,那个一向洒脱自在的公子哭出了声。
秦暄明带苏敏郡主回了北戎,把她葬在了昙溪边上。那昙溪边上衰草粘天,只有溪水清冽如故。他一路走来,下了大雨,又落了雪,他走过北戎的昙溪、都江的酒馆、柴郡的别院……满目苍夷,故人不再。
云槿还在京都,他若不来寻她,活着也是无味。他若死前不再见她,死后也难过奈何桥,因为他不忍心饮了孟婆汤,就此忘却这一世的情缘。
他们在江南初遇,又在宫中再见,想来缘分匪浅。他还记得那年在宫中,有一个小宫女躲在山石后面哭,说是家中娘亲生病,却无钱医治。云槿褪下手上的镯子给了她,小宫女仰面问道:“姐姐,你是谁啊,为什么帮我?”
云槿答道:“我是毓秀宫的宫女涓儿,这镯子稀疏平常,但也值些许银两,且不会引人注意,你拿它出宫换钱救你娘亲吧。”
那小宫女感激涕零,最后感叹道:“姐姐你好美啊!”云槿莞尔一笑,这一幕都被他看在眼里,两人的问答他都听得清楚。云儿小时候就是天真无邪的心性,即便在宫里受尽了委屈,她还是温和善良。她外表冷淡,骨子里还是那个顽皮可爱的云儿,他见她在御花园里和宫女玩笑,见她爬到毓秀宫楼顶,见她在御湖边上折花戴在头上.......她清丽可爱的模样慢慢走进梦里,让他思之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