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府里下人来报:上京崔家宗妇裴氏到。
她来时,正是厅内所有证人聚齐,众口一词,证明张氏弑夫,庞氏正义谩骂,李推官意志动摇的时候。
张氏让下人将裴氏请进来,当门就是深深一礼,“弟妹不才,治府有夫,此次劳烦嫂子了。”
裴氏不愧为崔家宗妇,年过四十,相貌端丽,因周身气质太盛,相貌反倒成了陪衬,一举一动都是风仪。听得此言,她视线未转,看都没看地上的庞氏一眼:“我早说过,治家一道,规矩为上,下人就是下人,再有功,也不能惯着。”
这话说的不重,声音也不尖刻,庞氏莫名有些心虚,没来由的一抖,“李大人……”
李推官没顾上理她,朝裴氏拱手,“不知夫人此次过来——”
“我来为证。”裴氏微微叹息,“本来此事是我族污点,但事关侯夫人清誉,世子崔治名声,不得不出声了。”
李推官一看这是有新证据了!还对侯夫人张氏有利!
他立刻来劲,连连请裴氏入座,裴氏侧身与赵杼行礼,才从容安坐。
待下人们上了茶,李推官迫不及待的问出声:“夫人有何证据?”
裴氏眉眼微抬:“幸好李大人尚未立案。我所言之事不宜外传,若可以,请大人配合。”
李推官连连点头:“若能证明侯夫人无罪,这便只是侯府家事,自不容他人置喙,我等朝廷命官,肩负圣上信任,德行操守还是信的过的,至于府中——”
“府中之事,自有主母管制,无需大人记挂。”
两人言说片刻,达成共识,裴氏才长叹一声,“武安侯死于马上风。”
这句话顿时让正厅一静。
马上风,又叫作过死,现代称性猝死……很显然,死者是在进行房事之时出了意外。
沈万沙拉拉卢栎袖子,一脸兴奋八卦:崔洛竟然是这么死的!
“因这死法极不光彩,侯夫人向宗族求助,我带人入府验看,确定死因无异,大家商量过后,决定一起压下此事。”裴氏眉梢微扬,“这件事知道的不多……我却不明白,怎么侯爷又有别的死因了?”
直到这时,张氏才开口解释,“七年前天时奇异,暮春无雨,天气干燥,府中下人哮喘病多犯,皮肤生疮的特别多,亦有鼠患成灾。下人们求到杜妈妈那里,我才知道,令小南去买了些砒霜。五钱看起来不少,但因用处诸多,却是将将够。”
卢栎恍然大悟。
五钱照计算,大约是十八克多,但砒霜毒重,就算药耗子,需要的剂量也极少,他刚刚一直为这个问题纠结,原来竟是如此……
砒霜对于很多顽固性疾病有神奇疗效,比如皮肤癌,肺癌,食道癌等,对这样恶疾尚有效果,更别说类似长期不愈合疮口,哮喘咳嗽等病症了。古代已有使用砒霜治病的各种先例,只要注意用量,不但不用中毒而亡,病情亦会有好转。
每逢换季,都是疾病高发区,春夏之交尤为严重,更何况张氏还说了一个前提:当年天时奇异。侯府人多,自然病的就多,再说这么多人一起,不注意很容易传染。
特殊时节,多买一些,也能有备无患……卢栎认为这个解释也算合理。
“侯爷虽厌我,我却不敢不敬夫,亲自为夫洗手做羹汤,件件事发于本心,对得起天地,亦对得起自己良心。我却不知道,你——”张氏指着那个媳妇子,“怎么就看到我下毒了?别人都没看见,偏你看到了?”
那媳妇子卡了壳,“奴婢……奴婢……”
“别人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撒谎?”杜妈妈接着说话,“说的跟真的似的,哼!不是老奴说,若夫人真有那打算,会把不住门户,让你溜进来,还恰好看到了?”
那媳妇子一下子就跪下了,满头都是汗。
庞氏见不好,眼珠子一转,冲着裴氏张氏尖喊出声,“你们说侯爷怎么死的,侯爷就是怎么死的么?没有官差,没有仵作,你们两个就定了侯爷死因,岂不奇怪!”
裴氏眉梢一跳,冷笑一声:“人都没气了,阳势还立着,不是马上风是什么?还请仵作验看,丢人都不够的!”
“我不服!”庞氏咬住这一点,“许侯爷就是中砒霜而死呢!”
……
卢栎默默叹口气,就冲庞氏这胡搅蛮缠的劲,不让她心服口服这戏就完不了。
他站出来,分别与李推官,张氏,裴氏拱手行礼,“我为仵作,愿助断死因。”
几人皆面色肃然,颌首道:“请。”
砒霜是毒药,砷中毒表现卢栎很熟悉,中毒者会呕吐、腹写、剧烈腹痛,高度失水……
他只问了几个问题。
“侯爷死时床上有污物?”
“面上可有黄疸?”
“是否颜面瘦削,眼眶凹陷,嘴唇干燥,皮肤皱缩?”
……
为显公正,卢栎这几个问题,不但问了张氏裴氏,当时所有能看到崔洛尸体的,近身伺候的下人,他都请李推官请上来一一问过。
结果……自然是以上症状,全部没有。
死者体征表现骗不了人,尤其面部表现,不说府里下人,外面来员唁的都见过;死者有一定身份,下人们收拾他被褥房间,有污物也一定不会瞒的过,遂很明显,死者并非砒霜中毒而死。
杜妈妈非常气愤,“侯爷明明不是死于中毒,姨娘这又是哪弄来的证人,字字说的像真的一样?敢胆谋害主母,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