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昇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亲爱的。”卢卡奥放下咖啡,从身后搂住了杜昇,亲了亲杜昇的发顶,“你在想些什么?已经站了快一个小时了。”
“没什么。”杜昇放软了身体,向后倚在了卢卡奥的胸前,“没什么,只是……”
“恩?”
杜昇摇摇头,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卢卡奥低头看着他,然后把杜昇搂得更紧了些,“别再想了,这本不是你的过错。”
听到卢卡奥的话,杜昇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转过身,“可是,那是我的外公,他养了我十年。”
一只大手盖住了杜昇的眼睛,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么,你可以允许自己为他难过,却不能为他伤心,明白吗?”
杜昇闭上双眼,低喃着,“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原本认为自己可以的,却没有办法。总是会想起,那些把他推上刑场的人中,有我。”
“亲爱的,”卢卡奥贴近了杜昇的脸颊,“我不会说那是咎由自取,毕竟,那是你的亲人。可是,我想告诉你,你只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你的面前有很多种可能,你选择了最有利于自己的一个。如果你选择了其他可能的话,或许,今天面临死亡的,就是你自己。在被别人毁灭还是虾米整理你毁灭别人之间,你只能有一种选择,明白吗?”
卢卡奥抬起杜昇的下巴,吻着他的额头,鼻端,脸颊,嘴唇。他并没有告诉杜昇接下来的话,如果杜昇有了其他的选择,那么,他会亲自动手把结局纠正过来。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正义的一方,他只在意事情的发展是否是他能接受的,至少,对于现在的结果,他还算满意。
杜昇感受着面前这个男人的温柔,终于,恢复了平静。
今天,是沈宏毅执行死刑的日子。
自从被带上警车,沈宏毅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
那天,当法官当庭宣判之后,沈宏毅只是站在法庭上微微一笑,然后看了看瘫倒在地上的沈兵,摇了摇头。这个儿子让他很失望,只是二十年而已,连这,都熬不过去吗?
脚镣拖过地面,响起了沉闷的声音。
沈宏毅一步一步的走过了他人生的最后旅程。就在临刑前,他自己呆在那个只有一扇窗户的小房间里,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他当年在钟表铺当学徒,那个总是对他微笑的小姐,想起当时的掌柜发现小姐和他的事情之后,鄙夷的眼神,想起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嫁给了一个短命的痨鬼,自己只能在人群里握紧双拳,什么都不能做,那种屈辱的感觉。沈宏毅抬起头,他现在仍然记着掌柜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脸鄙夷的唾了他一口,“穷鬼!”
穷鬼!
这两个字,几乎跟随了他一辈子。就算后来他跟了少帅,之后投了革命军,一直到建国后,他成了中央的领导,这个字,一直深深的刻在沈宏毅的心里,从来没有消失过。自从第一次接过了那个满脸讨好的建筑商手里的包裹之后,他竟像走火入魔一样,疯狂的敛财,任何阻碍他虾米整理的人都会被他狠狠踩在脚下!午夜梦回,他不是没有梦到过那些苦主向他索命。可是,沈宏毅不在乎,前半辈子,死在他手里的人还少吗?两者的区别,只不过是他自己动手,还是让别人动手罢了。
“时间到了,出来!”
沈宏毅站起身,抖了抖衣摆,跟着法警走了出去,一步一步,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的少帅,拍着他肩膀大笑的师长,为他挡着了一颗子弹的柱子,和他在一个阵地的黑子、栓子、富家少爷……
还有,背叛了他的许铮。他还记得,当初在迎军晚会上,穿着一身军装,扎着两个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唱着歌的那个小姑娘,以及站在法庭上指证他,和他生活了后半辈子的那个女人。最后,是穿着民国的学生裙,笑着向他跑来的小姐……
沈宏毅站定了,闭上了眼睛。
枪响了,那一瞬间,沈宏毅并没有觉得痛苦,他的脸上,甚至浮现了一丝微笑,或许,他真正的解脱了。
法警走上前,摸了摸他的劲动脉,点了点头。
一切,都结束了……
啪!
茶杯碎裂在地,许铮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死了吗?许铮想笑,却突然发现,脸上满是泪水。不由得瘫倒在地,那个禁锢了她半生,毁了她半生的男人,终于死了吗?
突然之间,许铮发现,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
没有家,没有子女,什么都没有,自己,真的还活在世上吗?
沈菊得知沈宏毅的死讯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一整天,然后打电话告诉杜昇,她要出国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让杜昇不要联系她。等杜昇放下电话,驱车赶到沈菊的住处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面对着空空的房间,杜昇突然感到一阵心慌,他走进房间,却在客厅的茶几上发现了一张沈菊留下的纸条。
儿子,我就知道你会来。放心吧,过一段时间,我就回来!
紧紧攥着那张纸条,杜昇知道,他妈妈没有抛弃他,没有。
杜德晟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病床边,吕大同仍然不厌其烦的问着他相同的问题。而杜德晟一直没有给他任何回答,甚至连点头或者摇头都没有。
就在吕大同耐心快要用尽的时候,医生走了进来,“时间到了,病人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