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就摔到地上去。
好嘛,闷油瓶这次格盘真是相当干净彻底,想从塔木陀出来的那次他至少还有点基础常识,这次连派出所是做什么的都要先问问再说。不过我还真不觉得把他送到那里有什么益处,一来他对自己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又八成是黑户,二来道上多得是人认得哑巴张,随便哪个都知道点他过去斗里的光荣事迹,不怀好意给带跑了我再上哪儿找人去?
小李对他解释了一遍,接着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忍住想要避开的冲动,转头看着他的眼睛。从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来看,我想这个人从前应该是养过一只猫的,而且那只猫应该跟他关系很好。
“这只猫从我发现你的时候就跟着你,在你没醒的几天都陪在你旁边,是它救了你,”他莫名笑了一声把最后五个字咬得很重,盯着依旧没什么反应的闷油瓶,“有时候,人还不如畜生。”
我立刻就愣了一下,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瞬间不知道到底是夸他还是骂他好,现在的我跟闷油瓶的情况都不是他能够想象得出的,这样说是不是太武断了。不过转念细想了他前后的态度以及说过的话,发觉这话的重点并不像是闷油瓶,反而有些自嘲的味道。
我在心里无奈笑了笑,回头看着闷油瓶,不太清楚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但注定的障碍横亘在两个人面前,即使我现在如此靠近他,依旧觉得两个人身前生出重重沟壑,灼热的火焰与汹涌的海水翻滚往上,我们只能相望却无法触碰到最需要的地方。或许是笑容,或许是安慰,甚至连最简单的交流都成为艰难的问题。
他安静地看了我很久,原本就淡然如水的眼睛现在更是干净清澈得像山上的雪,不带一丝凡尘的味道。对比起无所不能挥舞着黑金古刀的粽子王,没有记忆的闷油瓶更像是一个孩子,好奇和茫然不自觉就从身上流露出来。他踮着脚尖,小心翼翼想触碰面前的陌生世界。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竟然是他先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而我实打实体验了一把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天赋。
这个闷油瓶子在看了我很久可能是觉得研究透彻之后,非常认真地问了我一句:“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可能是因为从前的闷油瓶在我心里留下的印象过于强悍,导致我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摆出了一个“卧槽你从哪看出来老子能听懂你的话”的表情,不过由于是张猫脸,做这个表情会出现什么效果我可能待会儿要找镜子看看。
我不太相信自己会被他看出来什么,抛开人变猫这件事听起来相当不靠谱不谈,他醒来以后我也就跟他相处了拢共不超过两个小时,这家伙丢了记忆顶多也就算个没油的空瓶,看得出来才有问题。
想到这里我脑袋里突然冒出了另一个奇异的想法,根据他连听到派出所都犯迷糊的不靠谱劲儿,说不好会觉得人跟猫只存在外形上的区别,其余跟人是没差的。
“你看着猫是交流什么感情呢,你不会真指望小乖能看懂你的意思吧?”
忽然在耳边响起的清脆声音把我瞬间拉回现实,我这才发觉那个小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着快餐盒进了病房,我看了一眼她手上食物的分量,忍住了想要冲上去挠她脸警告她以后再叫这名字就会被毁容的想法。
而她看着这一人一猫已经忍不住开始大笑,很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翻开盖子咔擦照了一张,然后不由分说拎起我放在她脸边,这时候我才通过手机屏幕上的自拍镜头看到自己的样子,黑猫脑袋上裹了一圈白纱布,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闷油瓶则是看着我们没有说话。
我想要不是那只猫是我,我肯定头一个就笑开,不过现在我只想问闷油瓶一句他这心理素质是要多好才能对着这只猫摆个面瘫脸,还一本正经地问我跟着做什么。
这么在心里不着边际游了会儿神的时候,我已经再次被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要形容起来就是一只猫拎着一个带着塑料袋的食盒,脑袋旁边一圈的白纱像是头巾,整个一要拍“猫之家庭主妇”动画电影的即视感。
又折腾了一会儿照了几张小刘才意犹未尽地放过我,期间我偷偷看到闷油瓶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对身边几乎笑得抽筋的声音表现出良好的探究欲,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们,看上去心情并不坏。
我则是看到两份饭吃了个嘴软,等她在闷油瓶的床上摆好了折叠小桌放上饭,才把我的那份也在小桌上打开,一点不在乎闷油瓶是不是介意,就招呼我过去吃。
我也不管她有没有看懂就投过去个感激的眼神,熟练地窜上床看了看闷油瓶,他显然对这个安排流露出不解的情绪,似乎觉得桌子太小,放上他的就没地方再跟我分享,于是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
他妄想用眼神杀人的想法是不可能成真的,虽然不否认从前他的眼睛很有威慑力,但现在他那空瓶里面明显没货,所以我直接无视了他,把脑袋埋进快餐盒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小刘“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在笑我们哪一个。
“诶你这家伙怎么一下一个样子,刚才不是还跟它交流得很好吗。”
闷油瓶停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拿起一边的筷子低头开始吃碗里的饭。
小桌容纳一个人还算是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