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沉醉……
被这样出色的男人亲吻,这个赌就算输了也还是划算的。
只可惜,在即将完全贴近的最后一刻,男子突然奇异地止住动作,而后,没有丝毫犹豫地,他放手松开了她。
女郎似乎觉得相当不可思议,她惊怔地瞪大眼睛,“你……”
男子面容却始终冷漠,连半分意乱情迷的迹象也没有,他淡淡道,“抱歉。”然后就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个冰雕似的背影。
船舱里,左侧尽头是整个轮船最为豪华的一个房间。
此时大多数旅客都在船头聚会,所以船舱里几乎没什么人,程奕在那扇门前顿住脚步,等待片刻,他推开了门。
房间的装饰很有格调,如若不是在轮船上,单单看这个房间,恐怕会以为是在某国王室的寝宫。
而占据房间最醒目位置的那张圆床,也是巨大无比,更加衬得睡在床上的那个少年,纤瘦羸弱到令人心疼。
轻轻坐上床,程奕微俯下身,双手撑在苏于溪两侧。他始终睡得深沉,呼吸匀长,感觉不到有人正在注视他。窗外紧邻着海面,从窗口映照进来午后的阳光,在湿润的空气里编织成光影交错的纱帘,密密垂落在他脸上。
柔软的黑发、光洁的额头、长而微翘的睫毛、秀气挺直的鼻梁,最后……目光绞缠上他线条美好的唇瓣。
冰冷的仪器还在发出木然的滴答声,但是氧气面罩已经摘下来了,他自然闭紧的双唇略微有些泛白,不过那脸色也是苍白,于是嘴唇的颜色被凸显出来,反倒营造出一种蛊惑人心的艳色。
就仿佛,落在皑皑白雪中的一滴鲜血。
这情景曾经也出现过……
冬雪纷扬,那个白衣的人影就站在御花园凉亭边上,凝视着已经覆盖了一层薄冰的湖面,湖面下依稀有锦鲤的影子在缓慢游动,他便小心走下凉亭台阶,来到湖边,伸手拨开一丛枯草,似乎是想更近一些看看那条锦鲤。
可是,枯草挂着冰凌,一不留神手指就被割破了一道裂口,一滴血珠正逐渐沁出来。
而那年轻的帝王,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攥住了白衣人手腕,毫不温柔地,大力将他狠狠带上湖岸,禁锢在凉亭柱子和他两手的空隙之间。
“臣……”
他眼神微垂,欲弯身行礼。
帝王却不知从何处惹来一身邪火,怒不可遏,死死抓住他肩膀,用仿佛要将他生生捏碎的力道。
“说!你今早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回陛下,臣今早去了太医院,见了佟御医。”
帝王咬牙切齿,目光里尽是凶狠,“你去太医院做什么?”
白衣人面无表情,毫无惧色,“臣偶感风寒……”
帝王似乎终于被那风寒二字刺激得理智尽失,“你骗我!”
沉重的呼吸一瞬间压迫而来,他抓着他的手太过用力,以至于指尖的鲜血尚未来得及凝固,便生生被挤出了脆弱的血管,从高处往下,盈盈跌落在地面那层轻薄的积雪上。
他的唇离他那么近,近在咫尺。
可是他的人,却又仿佛离他那么远,远在天边。
那双沉静如水的清澈眼眸,分明倒映着帝王被愤怒扭曲的面容。像是不相信自己会有如此狰狞失控的一面,帝王踉跄地后退一大步,不可置信地,他目光紧紧锁住眼前那个白衣胜雪的人,
“苏于溪……你好大的胆子!”
他无法忍受他的视若无睹,突然暴喝一声,在他将跪未跪的时候,转身拂袖而去。
“来人!传孟青云即刻入宫!”
“回皇上的话,孟将军今日偶感风寒,正告假在家休养……”
风寒!好一个偶感风寒!
帝王震怒,桌上的文房四宝、奏章书籍,都统统变得碍眼无比,他发泄似的横扫一空,墨汁溅在云龙地毯上,大朵大朵浓重的黑色,触目惊心。
宫人们噤若寒蝉,却不知向来贤明隐忍的帝王,为何今日会如此失态。
许久许久,当宫内终于再无动静,掌事太监方才颤巍巍上前,小心翼翼请示。
“陛下,孟将军……”
“不用传了。”
帝王笑,冷笑。
他直直盯视着地上那几团浓墨重彩,不知为何,竟让他突然想起了凉亭中、从白衣人指尖沁出坠落的那滴鲜血。
虽然装作不在意,但他其实是看见了的,那滴血红得刺眼,比那年冬天开满皇城的红梅还要凄艳绝美,还要动人心魄。
原来,真的是心上雪,心上血呵……
低笑一声,宛如着魔一般,程奕伸出手指仔细描摹苏于溪紧闭的嘴唇,他似乎已经分不清身在现实还是回忆,只觉得眼前这或许真是一滴鲜血,因为它像血一样也是温热的,就这么熨帖着他冰凉的指尖,让他的心脏也不由自主变得温暖、燥热、发烫,跳动的节奏逐渐失去控制,开始变得越来越仓促,越来越紊乱。
突然,轻柔抚触的手指猛地变了力道,程奕用力捏住苏于溪的下巴,下一秒,他低头吻了他。
浅尝辄止。
而后,辗转反侧。
直到仪器刺耳的警报声传来,程奕这才如梦方醒,苏于溪脸色发青,已经喘不上气,他迅速为他重新戴上氧气面罩。
几分钟后,屋内终于再度恢复平静。
轮船还在平稳前行,外面海浪的声音悠扬舒缓,一声又一声。程奕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仔细体会过,这种来源于自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