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每一日喝的药,每一日赏的花,每一日与另一个男人的肌肤亲近耳鬓厮磨,至高无上的权位之后,每一日每一日,luàn_lún的罪恶。
苏玉倾听的多了,信一半,疑一半。
多少回入宫,只是想要来瞧瞧苏玉阑,还未迈开步子却被苏临阙拦住,那理由向来只有一个,玉阑身子虚弱,不宜劳顿。
其实苏玉倾不明白,见个人,怎会劳累,若苏玉阑的身体当真糟糕到这个地步,那么他做三弟的自然是要探望的,何况苏玉阑年少时向来与他要好,实在没有不看的理由。
然而每一回,一旦表露想见见苏玉阑的念头,便会被苏临阙不着痕迹挡回话语。
苏临阙奇怪的行为难免会坐实了谣言,仔细论,那些流言传得那么广,他不会不知道,然而知道了,却不加以制止,反倒任谣言流传,任情感的背伦与夺位的野心借着宫人的嘴,一点一点,传得更广。
他究竟是如何想。
苏玉倾不明白苏临阙的想法,于苏玉倾心中,那个男人向来是个掩藏仔细的疯子。
本感叹着这些年怕是再见不到苏玉阑,然而这一回入宫,苏临阙却主动让他去看看苏玉阑,说是宫中寂寞,玉阑也需要年纪相若的孩子说话消遣,不然一个人闷在宫中,太可怜了。
不及深究今日的苏临阙是否吃错了药,苏玉倾便匆匆赶去园子寻人,唯恐走的慢一些,苏临阙便又变卦。
太多年没有再见,那个记忆里带一点任性的天真孩童,竟变成了这个模样。
孩童时候的苏玉阑,不过是身体较之旁的孩子病弱些。那咳血的毛病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却也不曾像现在这样,眉目间皆是浓郁的病气,人格外的瘦,正合了弱不胜衣这一词,走近了,便嗅到浅浅的药草清苦气,人也矮了苏玉倾一些,对视的时候,要稍稍抬了头颅。
苏玉倾向来不喜欢药味,然而这一回嗅见苏玉阑身上的气息,却奇异地觉出讨喜,觉出那清苦中引人来嗅的暧昧旖旎。
被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竟有些莫名的局促。
他想起小时候同苏玉阑要好时,相对而视的时候不知多少,却没有哪一回,像现在一样让他心乱。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写后续剧情的,然而一描写起攻的病弱外貌就有点刹不住车了,为了避免它走向奇怪的方向,于是缓缓~
☆、第五章
宫中的日子,总免不了同苏临阙相见。
自那一天发觉苏临阙心心念念自己已逝的母妃之后,苏玉阑便再也不想同男人有所交谈,然而他是那人掌中的玩物,即便每日于花间打发时光,仍旧不能完全躲闪。
苏临阙派了宫侍跟着他,一举一动,拈一朵海棠,嗅一树玉兰,皆会经由宫侍的口,被仔细诉说与那人听。
更遑论与苏玉倾的交谈。
这一晚与苏临阙一同用饭,惯例里只闻碗碟轻声的碰触,连细细咀嚼的声响,也听不
分明,一顿饭安静得近乎压抑。喝下小半碗热粥,苏玉阑偷眼看对面那人的神情,似乎一切如旧,垂着眼,只顾细细享用饭食,偶尔夹一箸送入自己碗中,那一双漆黑含笑的眸子抬起来,正对上自己:“玉阑,多吃些。”
仿佛被人捉住不安的尾巴,苏玉阑仓促移开视线,只看向碗中饭食,闷不做声地吃上几口,并未觉出什么味道。
“有心事?”苏临阙疑惑道。
仿佛那晚迫他作女儿装扮的事从未发生,男人一切如常,只是相处时候更小心些,常督促他休息,吃药。
如一个真正的温厚长辈。
苏玉阑并不敢看他,唯恐对上那一双温柔的眸子,便暴露心思,于是只低着头答:“心事谈不上,就是最近睡得不大好,没什么精神。”
“夜间难眠确然是件难熬的事情,今晚我便命人为你煎些助眠的汤药。”
汤药,又是汤药。
多少年了,他总是离不了苦口的汤药。最初有了记忆的时候,偌大的宫殿便只是飘散着清且苦的药味。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被母妃端在手中,稳稳地,一勺一勺,散足了热气,方送进口中,那小口喝药的姿态亦是优雅的,仿佛喝的并非苦口汤药,而是上好茶汤,美味酒液。
他的咳血之症是随的母亲,不多久,静静看,便也换作一道喝,皱着眉,苦着脸,同母妃一道喝下苦口汤药。每一回饮尽碗中药汁,便会得到一颗蜜饯的奖励,不足道,却分外的甜,甜进心里。
仿佛那汤药的苦口,也因着母妃的陪伴而不足道了。
只是现下,再无了母妃,苦口汤药陪伴他十七年,久了,便也可不皱眉头地慢慢饮尽,不辨那清苦味道,闲适姿态,仿佛饮一杯淡香合宜的花茶。
苦涩药汁,反倒成为忠心陪伴,十七年,不相离弃。
“今日有朝臣提起你立后的事情。”仿若漫不经心,苏临阙道。
然而那一双紧紧逼视的眼睛,如那一晚,带着隐隐的侵略意味。苏玉阑掩口轻咳两声,方道:“我的身子,皇叔还不知吗,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不死罢了,像是选秀立后这些事情,自然是不必想的。”
“说什么丧气话。”苏临阙走过来,他便也随着站起身,猝不及防,男人搂过他的腰,禁锢一样的力道,“我在这,不会让你有什么事,你会好好活到百岁,百岁无忧。”
多好的话语,苏玉阑倚在他怀中,竟觉出些微感动,然而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