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怎么总跟小邪坐在一起?”
吴妈妈不放心的问道,吴三省煞有介事的跟着附和两声,第二天便主动凑上来,用提前想好的说辞打消吴妈妈的疑虑。
“我去查过那人了,他怕光所以老是戴帽子,高度近视所以凑那么才能看得清。”
亏了这套说辞,吴妈妈没再怀疑什么,吴邪就这样和这个古怪的连帽衫度过了许多个宁静的下午。连帽衫总是把帽子压得很低,低到吴邪从没有看清过他的脸,可吴邪知道这个人就是那个年轻的实习医生,他翻书时手指修长而有力,袖子露出来的地方却有几处深深浅浅的擦痕。
吴邪走进住院部大楼时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三楼,要从三楼翻窗出来平安到地,需要走过一段狭长的平台,越过五个空调挂机,踩上另一段平台绕到侧墙,然后抱着墙面的空调管道滑下来。
沉默寡言的实习医生仍旧每天溜进房间再逃出窗外,举止奇怪的连帽衫也每天出现在借阅室的椅子上,就像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不停的出现再出现,补偿曾经错过的时间。
第二天吴邪抱着一本书坐下时,把手里的红药水和创口贴向旁边的连帽衫推了推。
这一下午的时间依然没有任何交流,直到吴邪起身离开之后,一个灵敏的身影从书架后面蹿了出来,一**坐在吴邪离开的位子上。
“怎么样怎么样?”吴三省说话跟连珠炮似的,“大侄子他说什么没?”
连帽衫摇摇头,“没有。”
吴三省不甘心的叹了一口气。
“没说话也没关系,至少他给了你这个啊!”吴三省指了指桌上的红药水,眼珠子一转,脸上浮起一抹老奸巨猾的笑容,“我说过什么来着?按部就班不起作用,有时候就需要一些助力才对。”
吴三省太了解自己大侄子了,刀子嘴豆腐心,对普通人都这样,更别说上心的人磕了哪里伤了哪里,都是看破不说破,典型的行动派。隔天傍晚他便带着这个实习医生去了一个没人的楼梯,然后指着下面让他跳。
年轻的医生身手矫健的一跃而下,毫发无伤,稳稳落地。
“重来,重来。”平安落下还跳啥跳,“你把姿体的防备有意识去了,好好跳一个,要崴着脚的那种跳!”
于是第二天实习医生没出现,借阅室的连帽衫小哥肿着右脚踝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果不其然,这一次吴邪又带了消肿的药膏给他。
“很好!很好!”吴三省对目前为止吴邪的反应十分满意,这些不起眼的小举动,无一没在彰显着他对这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有多么关心。
可这关心却又是偷偷的,不是瞒着他人,而是瞒着他自己。
“苦肉计用完之后,接下来这一招叫做欲擒故纵。”吴三省拍拍年轻医生的肩膀,“你消失的这几天正好能回去看看,你们头儿一直问我要人,还威胁再不放你回你休掉的假期从我假期里扣。”
和上次不同,这一回对方并没吭声。
“怎么了,舍不得走?”
年轻的医生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道,“我向自己承诺过,只要找到他,就再也不离开他。”
“承诺通常是会随着情况的改变而改变的,”吴三省拢火点了一根烟叼上,“我知道,这段日子你也不好受你也愧疚,可人往往就是这样,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他掸了掸烟灰,烟火星子带着红光跳跃着落在地上,慢慢燃尽,再消失不见。
“从理性的角度来分析,大侄子如今已经在潜意识里习惯你的存在,所以一旦你消失了,他会方寸大乱。”
“可是唯有什么都乱了,他才能够清清楚楚看明白自己内心到底要的是什么,到底是想见,亦或者是不想见。”
“所以回去。”最后一句,吴三省挺直腰身严肃的开口道,“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和吴三省预料的一样,下午的借阅时间仅仅过了半个小时还没如期看到连帽衫的身影,吴邪就已经明显的表现得坐立难安。他翻书的速度越来越快,起初是一目十行草草看了过去,再后来便什么都看不进去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内心焦躁的心情已经无法轻易控制。
吴妈妈很快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她生怕是病情又恶劣,忙不迭的按铃叫了杨医生和护士来。可吴邪这一次的焦躁又和往常的理智尽失不一样,他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望向吴三省,每次却又迟迟开不了口,这样烦躁的反复让他像丢了重要玩具的小孩一样束手无策,不说话也不摔东西,就来来回回兜着步子和自己生气。
吴三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这很残酷,可是吴邪必须得迈出这一步。
这一晚一直折腾到半夜,吴邪终究还是没有张口向他询问那个人的下落。吴妈妈好说歹说把他哄得睡了,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房间,病床上的人却又悄悄睁开眼睛。
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吴邪心烦意乱的坐起身,胸口在汹涌着翻动着什么,有一口气积郁着发泄不出来,鲠在喉咙口让他窒息得难受。他想要大声的吼叫,想要大声的宣泄,却只能做出嘶吼的动作,竭尽全力张开嘴,无声地呐喊着内心的难受和狂躁。
窗户却在这时候动了,吴邪蓦地坐直身子,生怕眼前只是自己的幻象。
不,不是幻象,窗户的确被人从外拉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攀着窗台檐跨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