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邪,如果你想知道,妈去帮你问问好不好?”
“不问……不问……”吴邪慌乱的连连摇头,声音渐渐微弱,却又改了主意。“问…… ……”
消息很快从军区传到了吴邪的母亲手里,她迈着急促的步子推门而入时,吴邪受惊地抬起脑袋怯怯的看着她。
她忽然想起好小好小时吴邪第一次打了大院里的小孩也是这副模样,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巴巴望向自己,踌躇着不敢上前,像一只知晓自己做了错事的小奶狗。
她侧过脸抹了一把眼睛,鼻头怎么又酸了。
“小邪,”吴妈妈轻轻的唤了一句,“都活着,你爸说了,你的同伴们都活着。”
吴邪埋下头,怎么可能都活着?他明明亲耳听到的,扎西死了,华和尚也死了,他们都是因为自己把情报说出去才死的。
吴妈妈敏锐的察觉到了儿子情绪的波动,连忙将声音放得更柔了,一步一步小心的走上前。
“真的,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她努力回想着吴一穷是怎么对自己说的,“不仅青狼獒一个都没少,秦海婷和喻战生也都还活着。”
这两个名字让吴邪身全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原来啊,解雨臣设的这盘局,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有死。
喻教授被爆炸重伤后解雨臣第一时间派人去了医院散布假死的讯息,同时安排自己的私人医生贴身照看,让这个年迈的老人躲过了之后的种种劫难。
射杀秦海婷时也是解雨臣刻意偏离了要害,女孩被拖下去后立刻被自己的手下秘密照料了起来。
还有还有,土耳其的两条撤退线路也全提前透了风声,这才有了血战到最后的那场爆炸,让华和尚和扎西两人’壮烈殉国,尸骨无存’。
而其余重伤的青狼獒成员,除了张起灵伤势最重直到前天才从重症监护室被转移出来,老痒和朗风全都脱离了生命危险。至于陈雪寒和瞎子,他俩只受了些许枪弹的擦伤,瞎子的视力可能受到了些许影响,可是同其他人比起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这是解雨臣接手父亲遗命为国家做事以来,第一次在任务中将所有人的性命都保全。他原本握有三条可行的方案,只有这一条最是铤而走险,却能救下其他所有本该牺牲的人,将自己推上生死一线。
为什么最后偏偏选了这条路呢。
“我们是朋友吧。”
这是打晕吴邪前在树林里他问的最后一句话。
“盟友!都说了是盟友!”傲骨铮铮的少年仍然固执得不肯改口,“要不是上头安排,老子死也不要跟你这种阴险至极的家伙合作!”
解雨臣笑着摇摇头,“是朋友,”他这样强调着,漂亮的眼睛却浸染上一层无可奈何。
“你说,要当你朋友怎么就这么难呢…… ……”
吴小三爷跋扈骄傲,自小顶着父亲的光环横行霸道,鲜少交上什么交心的伙伴;解小九爷一步步长成独挑大梁的解九爷,身边围满了称兄道弟阿谀奉承的人,却第一次三番五次去缠这样一个对他频频甩冷脸的家伙。
他想,大概是这个**净得如同白纸一样的男孩身上,带着些许故乡的温暖气息吧。
五十年前为了逃避迫害,解雨臣的父亲被迫离开大陆,自那以后便一直留在日本秘密为国安局做事。外界总以为这个商界大佬对故土怀揣了深沉的恨意,不然为何移民几十年来,不仅自己,就连家人也严苛地勒令不许踏入中国半步,甚至在公众场合也从未好言好语的提及过这个国家的名字半次。可是只有解雨臣知道,有时在黄昏落日的傍晚,迟迟归来的父亲会抱着他放在膝头,抬着手,给他指西边的天空。
日本靠东,中国便在日本的更西处。
“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他低下头,温柔的揉揉小解雨臣的脑袋,“到时候我们去串胡同,逛庙会,吃炸酱面,涮羊肉,喝豆汁…… ……”
他说了多少,小解雨臣就懵懵懂懂的记了多少。很久很久以后,长大的解雨臣怀抱着父亲的骨灰罐第一次跨越东海踏上中国的土地,穿过热气腾腾的小巷,兑现了记忆里那些温情的许诺。
“真好,”他舔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串,大红的山楂果浇了蜂蜜,裹了蜜糖,甜蜜的味道几乎要腻到心坎里去。
“能住在这里真好。”解雨臣弯下眉眼,“回家真好.”
他低声喃喃着,回忆是温热的,手里的骨灰罐却硌得人冰凉。
解家的小九爷便是这样长大的,他明明爱极了这个国家,却不能明目张胆的提及她;他明明恨透了名利场的尔虞我诈,却必须带着虚伪的面具你来我往。他本该是极致的冷血与狠辣,为了任务可以眼也不眨的祭出所有棋子,却在最后一战中,把活着抑或死去的赌注放在了自己身上。
那天以后吴邪再也没有问过关于青狼獒亦或是三方计划的半分消息,真相的揭露让他内心的负罪更加深重,于他而言知道大家都还活着便已经足够了,而他自己,早已没有勇气没有颜面去面对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
所有的人都是英雄。
只有他,害了英雄,还杀了英雄。
心魔便这样一直纠缠着,更深露重的时候吴邪会忽然心悸,胸口压制得喘不上气来,让他痛苦的抱着脑袋缩在床上低低哀嚎。
他总是重复的梦见自己又被关进曾被囚禁的房间,凄厉的墙壁上整夜整夜回放着解雨臣爆炸前望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