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惟朝传令下去,水师出发。
乔辰与吴鸾在副舰上,紧随着王惟朝与凌启羽的主舰。后头另有一支船舰紧随其后。
船舰驶到半途,接了打先头触发水雷的一队人上船,却不见花聘那一队人回来。直至驶到岛前,炮手架起火炮,将那一段炸开的堡礁持续扩大,一并将杀出来的倭人填了炮。炮火稍歇,弓手放火箭如流星,流矢密密地压下去,如天罚落一场陨石火雨,越发地将那倭寇盘踞之地变成修罗场活地狱。一时间哀声不绝,流血漂橹。
约过了半个时辰,外围倭寇被剿的罄尽,步兵搭了舢板,手持刀械杀上岛去。官兵与倭寇白刃相接,血肉相搏。凌启羽换了把刀提在手里,踏着遍地尸体杀进去,见修罗场中有人浑身浴血,手持双刀连着砍翻了三五个倭寇。那人转过头来,抹一把汗水,面目已然被血尽染,唯有一双眼似寒星一般雪亮,正是花聘。
凌启羽道:“你上船去罢,这里有我接应。”
花聘却似杀红了眼,迎面将个倭寇劈作两段,沙哑着嗓子吼道:“我那一船三个兄弟都死在倭寇手里,今日我不杀绝这帮倭寇,如何对的起那几个兄弟!”
凌启羽一刀砍翻身后偷袭之人,与花聘抵着背,问道:“那一船只剩你一个?”
花聘恨声道:“一个点火时躲不及,被碎石砸伤了腿,被倭寇砍死了。另两个也死在倭寇刀下,唯独剩我一个。”
凌启羽道:“你已经为他们报仇了。”
花聘道:“他们杀了多少无辜百姓,若不趁今日一并除尽,海患何时能息!”
凌启羽道:“也罢,今日就杀尽这帮该死之人,为百姓除了这祸患!”
岛上倭寇被攻了个猝不及防,大惊之下,犹如一团马蜂,乱了阵脚,全无调度。不多时已被杀得大败,仓皇间往岛南退去。
王惟朝早已令人将一艘船舰开往岛南守着退路,又令人将残寇包围起来,弓手到位,扎起包围圈,令通倭语之人喊话,投降者不杀。
那伙倭寇已到穷途末路,少数几个仍想负隅顽抗,劲弓齐发,一并射死在一处。剩下的皆是胆魄尽丧,不得已,束手就擒了。吴鸾与乔辰亦抓获了不少趁乱投海逃生之人,皆捆得结结实实,一道拖上船。
王惟朝令军士将倭寇掠夺聚敛来的财物搜了出来,装在船上,又于岛上找到数十个妇人,一问之下,都是被倭寇掳来的渔家女子,一并带上船,叫人仔细看管,带了回去。
这一回剿倭方是大胜,水师刚一靠岸,众百姓便纷涌而来。那十几个妇人女子上得岸来,见了家人,纷纷抱头痛哭,心中甘苦一言难尽。水师多是当地渔民百姓子弟,见了爹娘兄妹来迎,个个面露喜色。
王惟朝令人把俘虏仔细看管,着人押下牢详细盘问。又把岛上寻来的财物装箱,运回大营。当日登记造册,记了五成。隔日将剩下三成财物送至城中,与百姓渔民们尽数分了,道是将民脂民膏尽数归还于百姓。另抽一成,与营中众军士分散下去,权作犒赏。剩下一成,王府中自留了一半,另一半分与乔辰与吴鸾。乔辰自是笑纳,吴鸾不肯收,叫人退了回来,也在意料当中。
王惟朝将倭寇剿尽是大功一件,吴鸾上疏中虽有赞誉,言辞却十分得体有度,并未过分夸赞使靖远起疑。只是朝中诸人,却未必有此心思护他。
郑光耀及赵渊主张重重犒赏福建水师,其门下弟子也皆附议恩师。葛俊卿却大唱反调,出列进言道:“宣王剿倭有功当赏,只是这赏却不必太多,宣王自己缴获的战利品便足以犒赏三军。宣王不但兴兵布阵有道,安抚军民更是有一套手段。臣听说宣王上了岸就把那些战利品当场开箱,五成皆发放给当地军民,深得百姓拥戴,当地人人都称他一声忠义王,更有甚者,见了宣王便称万岁。”
朝堂中一时哗然,众臣
面面相觑,私语不已。
郑光耀微怒道:“宣王为国剿除倭寇大患实是大功一件,至于葛御史说的那些,都是些包藏祸心之人恶意捏造的风言风语,如何还拿到朝堂之上搅乱圣听!”
葛俊卿毕竟年轻,被他斥责的有些心慌,忍不住拿眼觑他爹。葛嘉端着玉笏,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全然没听见这一场争论,看似已然年老昏耄,几乎要站着睡过去。
新晋的云骑尉楚寅是新科武探花,得郑光耀拔擢提携,见恩师如此说,也出言道:“剿除倭寇原本是扬我国威的好事,到了别有用心之人口中,却成了祸源。若都如此,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岂不是赏罚不分,绝了众臣为国建功之心!”
靖远沉吟片刻,轻描淡写道:“剿了倭寇本是好事,赏是自然该赏的,只是近年国库不甚充盈,也拿不出许多钱帛。何况葛御史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就按他说的,犒赏从简罢。”
靖远下旨犒赏福建水师,表彰宣王功勋,加食禄五百石,另表彰福州知府乔辰及御史吴鸾功勋,赏布帛数十匹,加食禄百石。另宣吴鸾与宣王回朝。
众臣皆觉这封赏过薄,甚至有几分简慢的意味,却不敢开口。靖远宣罢便退了朝。葛俊卿看郑光耀一眼,拱了拱手:“郑大人神色不郁,莫非对圣旨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