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双林无语地纠正母亲,“妈,左边这盆伊莲娜长得很好,它就是会叶片发红,不是被晒坏了。”
失策,早知道应该让母亲拍照片传过来的。
陆妈妈正自力更生地从病床边挪到轮椅上,她的动作虽然慢,却很稳。陆妈妈嘴硬道:“那它下面的叶子是枯死了。”
陆双林拨弄了一下多肉的叶瓣:“可它也长了很多新叶子。”
陆妈妈不肯相信:“你再仔细看看,根都发黑了。”
陆双林只好把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点亮,用光束罩住多肉根部。他发现确实有腐烂的痕迹,上手摸了下,湿糊糊的,植物表面还有些黏手。
陆双林:“好吧,应该是水没浇好。”
之前他给买了喷水壶,只是有次刮大风的时候,空置的喷水壶给吹到楼底下去了。还好有顶棚接着,没砸到人……
所以这周照顾陆妈妈的那人都是用喝水的一次性杯子浇多肉。
“这盆烂根的我带回去养。其它都没问题的。”陆双林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次性筷子,用它小心翼翼地松土。陆双林停顿了下,像是不经意那样说道:“下次叔叔过来,我告诉他怎么浇水。”
说完,陆双林垂下眼默默侍弄多肉。其实不需要那么精细,但他不想这么快转身,所以慢吞吞地故意拖时间。
身后的陆妈妈也没再接话,一时间静悄悄的,能听见楼底下的草丛里有蛐蛐在大合唱。
陆双林整理好一切之后,拍了拍手上的泥。他转过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手,陆妈妈眼角的泪居然还没干,这让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刚才应该是他第一次在母亲面前主动提到那个人……没想到,冷硬了几十年的女人也会被这么小的事情所打动。
陆双林完全不认为母亲这样的改变是自己带来的。
陆妈妈不好意思地用手扒拉了下自己的刘海,她推着轮椅去开电视,没有回头,“周末了,你多休息下。植物带回去,明天不用过来。”
“哦。”陆双林眼神一黯,他只听进去了后半句。
有几个人能够老来得伴?陆双林觉得自己应该为母亲高兴。事实上,当他发现陆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外面新认识了关系匪浅的朋友时,心头浮上“果然如此”的感慨。其实他一直在等母亲再婚,就像父亲那样,他从初中等到大学毕业,总算尘埃落定。
陆双林抱着花盆坐上回家的公交,下车后听到手机在响,还没接通就知道一定是群星。陆双林颠了颠手上的东西,其实并不重,但他突然不想走了。
竹紫君家的小区外有公园,陆双林走进公园,把花盆靠着花坛放好,然后随便拍了拍长椅上的灰坐下来。
“喂。”他接起电话,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夜色中散步的人群。
不远处有跳广场舞的叔叔阿姨,劲舞金曲从可携带式的大音箱里蹦出来,声音传得特别远。
“怎么了?嘴上挂着个茶壶,这么不高兴。”群星还没下班,中途靠窗眺望夜景,给陆双林打个电话权当休息了。
“没有不高兴。”陆双林用空着的那只手提了提嘴角,神奇地发现成功了。不过更神奇的是佑哥竟然一听就能发现他情绪不对。陆双林露出甜滋滋的会心微笑。
“那是又饿了?”群星听到热烈的广场舞背景乐,以为陆双林又出来觅食。
“我又不是小猪,睡醒就吃。”陆双林嘟囔着。白天长沙下了雨,一滴将落未落的雨水从叶脉滴到他手背上。陆双林抱起花盆站起身,用蜗牛的速度往回走,“其实还是有点……不高兴的。”最后几个字被他说得很含糊。
陆双林忍不住把母亲的事跟群星说了,不过是经过美化的版本。他越说越觉得其实自己拎得清事理,也知道该怎么做,可他还是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
陆双林掩饰不了自己的失落,语气显得很忧郁,“我听到她讲多肉的事情,就知道她心情恢复得差不多了。阳台不是封闭的,中间镂空,又正对着居民楼,会被外人看到她在轮椅上头发乱糟糟的样子,所以她之前根本不到阳台上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群星温言道。他有点想飞奔过去抱住某个小傻瓜。这世上有的人天生拥有一颗敏感善良的玲珑心,注定比普通人更加受煎熬。
陆双林吞了吞口水,眼睛亮起来,“什么?”
再说一遍吧。他可能就是在等这句话,不然为什么听到的时候整颗心都震动了一下。
群星背过同事朝办公室走去,嘴角勾起,换了三个字说给陆双林听。“我想你。”
陆双林脚步一顿,心跳持续加速,“嗯……”
他抱紧了花盆,一低头闻到植物和泥土混起来的清香,漫漫长夜不再形单影只,“我也是。”
下周一,群星发了张在办公室养多肉的照片,粉丝认为如此吝啬发博的人,每条微博都有必要研究一番。终于她们在陆双林去年的微博里找到好几条有关多肉的,从旧微博可以看出陆双林很擅长养多肉。
热评第一:“不愧是厂长,发狗粮低调奢华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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