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不知不觉,夜深了。
前院的谈笑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黄忠等人可能已经回屋睡着。夜阑人静,四下无声。
荀贞自嘲地想道:“为自保性命,我所做的第一件‘大事’竟是‘发明’纸牌、麻将和象棋。”转念一想,“这几样东西做出后,定不止风靡当下,必也能传之后世。也不知当后人支开牌桌,或对垒楚汉之时,会不会说一句:‘发明此物者,东汉荀贞是也’。嘿嘿,也算名传后世,留名青史了。”
……
夜已深,也许是因为换了个新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即将要开始“大展拳脚”,他却仍无睡意。
提升威望很重要,但却不是唯一。
黄巾起事,声势浩大。为了能更有保障,他觉得还有件事必须要同时进行。即:需得查明本亭、本乡有多少太平道的信徒。
因疫病的缘故,太平道的传播速度很快,尤其近年来,几乎凡有人烟处即有其信徒。他在城中时,便在这方面下过功夫,虽不能尽知其信徒人众几何,但对城里太平道的头目都是谁人已基本上做到心中有数。如今下到亭里,在这方面当然不能放松,需得继续调查。
“我这也算殚精竭虑了吧?”
荀贞又来回盘算了一会儿,觉得眼下需要忙的,差不多就是这几件事了。计划已定,未来就有了方向。紧绷的弦微微放松,白天的疲惫涌上来,很快,他睡着了。
……
他睡着了,前院里的黄忠、程偃、陈褒、繁尚却还没有入睡,只是从院中转入了室内。
前院三间房,中间堂屋不住人。杜买、繁家兄弟一间屋,黄忠三人一间屋。
除了去县里的杜买、繁谭,这会儿还有四个人。繁尚也没有睡,盘腿坐在黄忠他们的屋中,四人谈性正浓。荀贞琢磨的是怎么收揽诸人,诸人谈论的话题也没离开荀贞。
薪烛点燃得时间长了,气味呛人,他们没有点灯,借助窗外的月光,小声议论。
“荀君虽为名家子弟,但以今日看来,却并不高傲,挺和气的。”说话的是黄忠。
程偃笑道:“不但和气,还古怪。”
黄忠不解其意:“怎么古怪了?”
“放着县吏不当,偏来当个亭长。”
黄忠不知道程偃他们与荀贞在院舍门前的对话,但对程偃的态度很不满意,说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你我身为亭中卒员,怎么能非议上官的呢?”
程偃嘿嘿一笑。
陈褒说道:“说起来,荀君确与郑君不同,到底出身名族,瞧着就像个有学识的人。”他琢磨了半晌荀贞在院门口的话,“荀君念的那两句,听着像诗。老黄,咱们几人里,就你识字,读过书,可你也没读过诗吧?……,又有学识,又出身名门,却来当亭长,是挺奇怪的。”
黄忠见陈褒也这么说话,急了起来:“不是告诉你们不要非议上官么?怎么还说!”他担忧地说道,“荀君和气归和气,但你们也不可乱来。越和气的人,发怒时越是可怕,你们可别撞上刀口!”
繁尚本也想发几句议论的,但见黄忠着急,便转开话题,说道:“你们瞧见没?荀君带的是刀,不是剑,倒不似儒生呢!”“剑者,君子武备”,读书人多佩剑,佩刀的不多。
程偃说道:“他骑马也很利索,下马的身手也很敏捷,像是练过的。”
他们生长乡间,任职亭中,除了在过路的高官贵人来借宿时见过“名家子弟”的风范外,根本没机会与名士接触,换而言之,“荀贞”所处的阶层对他们而言是高高在上的,本就对“名门名族”有着浓厚的好奇,今又有一个“名家子弟”来任亭长,难免会议论荀贞的言行。
黄忠年纪大,阅历多,为人做事总是先存着三分小心,见连着说了两次,程偃诸人还是对荀贞议论不止,生起气来:“还说!还说!荀君出身名门,会骑马有何稀奇?……,都别再说了。阿尚,夜不早了,你快回你屋中睡觉!”
陈褒打了个哈欠:“知道了,知道了。”想起一事,“本说今晚请荀君吃酒的,被许仲这一闹,都给忘了。要不明天吧,你们说呢?”
黄忠、程偃都没意见。程偃是个急性子,就起身往挂在环钉上的衣服里摸钱,凑份子。
繁尚却支支吾吾的。
几个人同在亭中多年,彼此知根知底,程偃不耐烦地说道:“得了,你别做出这般样子了!不用你出钱!”鼻子里哼了声,不屑地说道,“大丈夫当轻财重义,怎能将钱财看重?”
繁尚红了脸,还好,被夜遮掩。他急促地站起,说道:“你们聊吧,俺去睡觉。”
程偃兀自不依不饶:“要说都是一个亭里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老黄、阿褒,你们说是不是?”摸着了钱,递给陈褒。
陈褒轻笑一声,没有回答,也没有接钱,说道:“下午赢了些,这钱由俺出就是。”
黄忠厚道,岔开话题,说道:“不早了,也该睡了。杜君连夜赶去县中报案,也许明天就会县里人来,咱们得养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