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宏铖哑然,随即大怒,一个耳光甩过去,喝道:“你竟敢质问于朕!王福全,你活得不耐烦了?”
王福全被打偏了脸,却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萧宏铖,忽而轻声道:“皇上,小全儿一家都是您的奴才,您待小全儿更是恩重如山。便是死,有些话小全儿也不能不说。昨日那个小公子,”他咬了嘴唇,道:“不是公子爷,公子爷已经死了,被沈慕锐那等匪人迫而死,当时在场人证成千上万,奴才这些时日拷问抓获凌天盟贼人不下百人,人人说辞,均是水陆道场之上,公子爷不肯行刑,当众服毒自尽,尸首后被他所带的小太监盗走。”
“住嘴!朕不信,朕不信!”萧宏铖大吼起来,随手抓起茶盅朝王福全扔去。
王福全不躲不避,任那热水淋了自己兜头兜脸,瓷器锋利,撞破额角,却犹自挺立身子,冷静回到:“这一回擒获的匪人中,就有当初为公子爷装殓的,那人摸过,确是尸体一具,且也已经埋入土中,黄昏时分入土,丑时尸首被盗,便是当时公子爷尚未气绝,埋入土中这么久,也会窒息而亡,万
岁爷,皇上,公子爷真个死了,真个死了呀。”
萧宏铖摇头道:“不会,不会,昨日那个孩子,身上的味道,眼睛的神采,活脱脱便是萧墨存,他只是易容了,只是易容了。”
王福全道:“那小公子身子单薄,想也是常年用药,身上带有药味不足为奇;他出身尚好,锦衣玉食,或许天性纯良,眼神中有那等清冽明亮之神采,也不足为奇。”
“那他的手呢?手若羊脂白玉,面却黄如菜色,这等欲盖弥彰,你又作何解?”萧宏铖冷静了下来,咄咄人道。
王福全一时语塞,匆忙答道:“富贵人家手指保养得好,也不是什么异事。”
“你错了,那样美的手,不是寻常人能长出的。”萧宏铖柔和地微笑,缓缓道:“你知道,为何朕明知你心中不愿,却仍要你去找这三人么?”
王福全垂头,道:“不知。”
“因为你无法抗旨,你心中也想找到这人,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你已然死去的公子爷。王福全,不论那人是不是墨存,将他找回来。”萧宏铖声线略有些颤抖地道:“朕要看看,有那样一双手的人,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
王福全脸上肌r抽动,半响,忽然重重扣头道:“皇上,若是公子爷未死,若是,若是那人就是公子爷,您预备如何处置呢?”
“朕,自有打算!”萧宏铖不耐得挥挥手,道:“滚下去!”
“不,皇上,”王福全抬起头,直视君王犀利的眼眸,道:“您当晓得公子爷的脾气,他是宁死也不屈的人啊,难道,您要让他在沈慕锐面前侥幸逃生,却要死在您手里吗?”
“放p!”萧宏铖一把上前,揪住王福全的头发,狠声道:“他若是未死,朕爱他怜他尚且不及,如何会如那等草莽流寇,他入绝境?朕老实告诉你,他死了,朕把整个凌天盟全数剿杀给他陪葬;他未死,朕便是倾国之力,也要让他重回朕的怀里。他本就朕的人,谁也不能将他夺走!”
“然后呢?”
“什,什么?”
王福全悲哀地看着自己从小视若神明的君王,道:“然后呢?夺回他,为他建玉楼琼宇,赐他封号尊贵,供他锦衣玉食,让他婉转承欢,然后呢?”
“什么,然后?”
“陛下,您一世英明,为何总不懂公子爷啊。”王福全悲鸣一声,含泪道:“您这样,不啻重复此前所为,难道尚书处、赐婚、出逃、自尽,这许些事,都不足以令您清楚,您赐予的这些东西,公子爷不要啊,您就是给他再好的,对他来说,不是他心中所好,又有何用呢?”
萧宏铖面色颓败,坐了下来,喃喃道:“他,他不要?”
“是。”王福全跪着哭道:“沈慕锐与公子爷,昔日何等恩爱,您没见过,可奴才亲眼所见。可便是如此一个人,设计欺瞒公子爷,公子爷也会不念一点情分,怒而自尽,这等决绝,您想过吗?公子爷看似温文尔雅,身子又荏弱多病,可那心,却是宁折不弯。”
萧宏铖目光呆滞,默然不语。
“皇上,”王福全再接再厉道:“您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富有四海,无所不能,何必为难那样一个为您尽心尽力,出国策,谋明政的良臣呢?您难道没见到,昨日那位小公子,如此天真烂漫,快乐无忧,您想想,公子爷在宫里头,几时开心笑过?几时如那位小公子那般喜欢了便笑,畏惧了便躲起?若那位小公子,真是公子爷,您何忍心令他再度身陷牢笼?若他不是公子爷,您又何忍心令人骨r分离,尝遍丧乱之苦?皇上,您最是胸襟开阔,圣明仁德的,为何不能将您的恩泽,分一点给那位小公子呢?”
皇帝哑然,半响,忽而干涩地问:“那朕的心呢?朕的心,便不需顾及了么?”
王福全心里悲痛难忍,他千万般不愿,令皇帝再找着萧墨存。可见到自幼服侍,敬若神明的陛下,如此伤心,却也难以自持,忍不住想痛哭一场。正低头抹眼泪,却听见皇帝沙哑的声调道:“下去吧,念你有些功劳,欺君大罪,便不追究了。只你以下犯上,又松懈怠职,却需重罚,自去领二十军g,罚三个月俸禄。”
“谢主隆恩。”王福全跪下扣了头,正待起身离去,却听见皇帝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