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认为他不是在说笑话。甚至通常并不参加争论的鸨母,也摆出一副太太们特
有的激愤样儿,争辩地说:她有时确实听说过奥雷连诺上校这个人,他是政府为了
找个借口来消灭自由党而捏造出来的一个人物。加布里埃尔却不怀疑奥雷连诺上校
真有其人,因为他曾和他的曾祖父格林列尔多·马克斯上校一起打过仗,他们是亲
密的朋友。大家提到屠杀工人的事件时,记忆中的那些陷坑就变得特别深了。奥雷
连诺·布恩蒂亚每次提起这件事,不仅鸨母,甚至比她年长的人,都会起来驳斥那
些神话,说工人们在车站上被军队包围,两百节车厢装满了死尸运往海边,这些都
是虚构的,他们甚至还坚持说,在司法文件中以及小学教科书上,一切都讲得明明
白白:香蕉公司从来不曾有过。这样,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和加布里埃尔就有了一
种共同的关系,这种关系的基础就是他俩相信谁也不相信的事实。这对他俩的生活
影响相当大,结果他俩都发现自己偏离了一切都已消亡、只剩下思乡病的世界潮流
。加布里埃尔不管在什么地方,有空就睡觉。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在首饰作坊里接
待过他好几次,但是加布里埃尔却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被那些穿过卧室的死人闹得
无法安宁,直到天亮。后来,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把加布里埃尔j给尼格罗曼塔,
她闲下时就把他带到她那从不得空的房间里,在门背后划上几条直杠,记下他的账
,这些记号与奥雷连诺的欠账紧紧地挨着。
这伙人虽然在生活上乱七八糟,可是在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催促下,总还想做
些固定的工作。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凭他古典文学老教师的资格和一间没有多少书
,领着他们整夜探讨这个小镇的第三十六次戏剧x变化,而这个小镇的人
除了对小学校以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对新的友谊如痴似狂
,同菲兰达的冷漠相比,这种友谊就更可贵了。就在那些羊皮纸手稿开始以密码的
诗句向他揭示预言的内容时,他却不再孜孜不倦地了。但是后来的事实表明,
他有足够的时间既出入妓院,又能做其他的事情,这就给了他一种动力,使他重返
梅尔加德斯的书房,并且决心下苦功; 不消沉,一定要解开这最后的谜。在加斯冬
开始等待飞机的那个时期,有一天早上,阿玛兰塔·乌苏娜感到非常孤寂,跑进屋
来。
“喂,吃人的家伙,”她对他说。“还不回到你的窝里去吗?”
她真是令人倾倒,穿了一身自己设计的服装,挂了一长串她亲手做的河鲜脊骨
项链。她相信丈夫是忠实于她的,就不再使用那条丝带了。自从回来以后,她好象
第一次有了片刻的安逸,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不看就知道她来了。她双肘支在桌上
,挨得那么近,奥雷连诺·布恩蒂亚连她骨头的响动都能听到。她对羊皮纸手稿发
生了兴趣。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慌乱,纠正自己变了调的声音,使激荡的心情安定下
来,唤起僵化了的记忆。他同她谈到梵文的神圣用途,谈到科学上预测未来的可能
x,这种未来就象人们透过光亮能看到纸背面的字一样:而且谈到必须解开预言之
谜。这样,他们就不会完蛋。此外还谈到诺斯特拉达马斯的《世纪》,谈到圣米勒
纳斯预言过的坎塔布里亚的毁灭。他们谈话虽未中断,但他出生以来就隐伏在身上
的那种冲动却突然出现了。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把字放在她的手上,以为最后的决
心会结束他的疑虑。她也满怀柔情立即抓住他的食指,不过这种纯真的感情是从孩
提时代就有的,她在他回答问题的时候,一直握着他的手指。他们就那样冷冰冰地
呆着,什么东西也传递不了的手指彼此勾连着。后来她从短暂的梦幻中苏醒过来,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前额。“蚂蚁!”她叫道。于是她忘了那些手稿,迈着舞步走到
门口。在那儿,就象往r下午家里的人送她去布鲁塞尔时她的表示一样,用指尖向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送去一个飞吻。
“你以后再讲给我听吧,”她说,“我忘了今天是该往蚁冢上撒石灰的r子了。”
她需要到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住的那边去做事时,便偶然去他房间一趟,并且
趁她丈夫不断注视天空的时候,在那里呆上几分钟。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受到这种
变化的鼓舞,常常留下来与这家人一同吃饭。而在阿玛兰塔·乌苏娜回来的头几个
月内,他是从不那样做的。加斯东对此感到高兴。在饭后经常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谈
话中,他说他的合伙人在欺骗他。他们已经通知他,飞机已经装在一条船上,这条
船尚未到达。但是他的代理人坚持说,那架飞机是永远到不了的,因为加勒比海所
有商船的货单上都没有这架飞机。然而他的合伙人却坚持说那船是确有其事的;他
们甚至暗指加斯东在信中对他们说了谎。通信联系造成了彼此的怀疑,所以加斯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