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没有注意到,将白菜煮了垫在放了汤料的碗底,挑了面放进去,又很快地炒了西红柿、鸡蛋和火腿铺在最上层,而后撒了一层青翠的葱花,便算是完成了。
他转头叫了一声愣在原处的她,道:“顾语犀,吃面了,过来端。”
她即刻回神,抬头,笑了笑,道:“嗯,好的。”
其实,她此刻已经很饱,而且,这将会是她今晚吃的第二碗拉面。
但是她不会拒绝,她怎么能忍心拒绝?
这是他亲手为她做的,第一次晚餐啊。
在离开她之前,他也曾是什么都不会的钟家大少爷,可是离开她之后,他经历了多少她不知道的苦楚,才变成了如今连厨艺都已精湛的他?
她无从知道,甚至不敢去知晓。
世事弄人,便是如此么?
如何两两相忘(一)
顾语犀在钟天阙对面坐下来,两人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彼此面前的桌上都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那香味飘上来,让她的眼睛蒙了一层雾。
他见她不动筷,眉头一蹙,问道:“你是不相信我的手艺?”
她急忙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该有多美味呢。”
说哇,低下头,握了筷子,挑起一箸细细长长的面条,放进嘴里。
鲜香浓郁,是她喜欢的味道,带着温暖醇厚的触觉,满足着她挑剔的味蕾。
钟天阙看着她低头就着筷子吃面,将头发全都拨到耳后,露出小巧雪白的肩胛骨的画面,有片刻的失神。
这些年,她也变了不少,不像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却又傲气刁蛮的小丫头。
她开始学会安静,学会隐忍,学会处变不惊,她头发的颜色比从前浅了许多,不再是一头瀑布般柔顺发亮的青黑,衬着那张瘦削一些的脸庞,却是格外顺眼地和谐。
仿佛她本来就是这样,含蓄内敛,锋芒不露,安然恬淡。
可是他知道,这与他的记忆并不符合。
是不是正是因为这份不符合,竟然让他对现在的她萌生了怜悯之心?
因为她顾语犀,已经不是那个让他爱过却又深恨的样子。
他还没吃完,她却先于他将碗里的汤都喝了个干净。
她放下瓷碗,眼中是满足的笑意,暖融融的,像是飘飞的白色蒲公英。
“很好吃!”她不忘赞叹一句,道:“谢谢你了。”
他看不惯她吃完后嘴角挂油的样子,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她的嘴角,生硬地吐出一句:“脏死。”
顾语犀吃人嘴软,只能很是小声地回敬了一句:“刚才还说不嫌我脏,这么快就反悔了。”
没想到她这样的蝇声细语竟然传进了他的耳朵,他放下筷子,支使她道:“我吃完了,刚才你打包的甜点呢,去给我热一热端过来吧。”
“哦。”她听话地站起身来。
正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轻轻一拽,她便跌坐在他的腿上。
下一秒,就被他用臂膀整个圈住了,她进退维谷,面前便是他近在咫尺的俊颜,那逼人的视线瞬间照得她面红耳赤,顾语犀语塞道:“那个,你放开了,我才好去帮你跑腿。”
他促狭一笑,邪魅尽生,凑近她道:“我猜想,也许你更好吃一些。”
语毕,薄削的嘴唇轻轻靠近她的,在上面轻轻流连,仿佛在品味着一块甜美的糖果。
他的动作如此轻柔,像是带了电流一样,叫她微微酥麻,竟然忘记了要逃。
这个吻,让她想起了他们的初吻。
早春的日本,名古屋的樱花树下,他们的身影在漫天飞散的粉白樱花中看不分明。
她正忙着抓樱花玩,他却趁她不注意,忽地搂过她的腰,一低头,敏捷地寻上她的唇,只是浅尝辄止的美好,却一直印刻在记忆的最深处。
一时一刻,未曾遗忘。
如何两两相忘(二)
他呢?
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而如今的他,又是怀着怎样的感情?
她从迷思中惊醒,使劲地推开他,站起身来,道:“你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他抬起深黑的眸子来,方才不经意间流露的情绪也很快隐没了下去,声音中有了厌烦之意,他道:“嗯,你走吧。”
她拿了提包,把大衣穿上,又围上围巾,动作迅速利索,不敢有丝毫拖延。
刚要离开,却又被他叫住。
“顾语犀。”
她的身形一顿,才穿了一只鞋子,回过头问:“怎么了?还有事么?”
“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从我的公寓里出去的时候,最好戴上帽子和墨镜。不要让别人认出你,免得麻烦。”他声色冷淡,像是结了冰的湖水,硬得可怕。
她一怔,随即弯下身,将另一只鞋也穿好,蹭地一声打开门,脚步跨出去。
当整个人已经站在外面的时候,才说道:“你放心,我是来还债的,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很好。”他点点头,兀自起身进了卧室。
她吞了吞唾沫,只觉得口也干,眼睛也涩,太阳穴上的神经不知怎么地也突突地跳痛,她将慢慢冰凉下来的手搭在门上,轻轻用力,门便砰地一下关上。
随着那声不大的震动,她的心也轰隆隆地跟着震了一下。
明明缺乏水分的眼眶里,不知道为何会在突然之间泪如泉涌。
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