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在新环境中的状态是游移的。在新同学中间,他找不到一点共同语言。这种学校和他原来上的北京重点中学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孤独。
几天里,他都早早起床,趁水房没人去刷牙洗脸,然后就在学校附近乱转。他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什么兴趣点,打发掉周一到周五的漫长时间——反正上不上课也无所谓。
可是学校附近也无聊得很,都是一些人烟寥寥的破烂院子和仓库。陈星的感觉越来越麻木,心里也罩上了越来越浓的忧郁。
周末回到家里去,他仍然找不到归属感。因为没有进入一所正经八百的大学,他被这个知识分子家庭孤立了。父母原本就是寡言少语的人,如今的每一次接触,更是带着凝重的味道,好像他们正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却无力把他拯救出来。其实当初非着他上民办大学的,不正是他们嘛。
在家里形式主义地吃上两顿饭,坐一坐,陈星便骑上自行车,形单影只地回学校去。骑得越远,身边的楼、街道、商店就越少,到最后,只剩下破败的公路和厂房了。陈星忍受着扑面而来的劲风和沙土,鼻子里都是汽车尾气的味道,却不知道自己正在g什么。
来到学校,他连休息都顾不上,就继续游荡起来。这时候,他感觉自己是在流浪,只不过别人的流浪都是仗剑走天涯,他的流浪,却是在一块无聊的地方周而复始地乱转。妈的,连流浪的快乐也没有。
为了避免枯燥,陈星决定走得远一些。他要把游荡变成一件有乐趣的事情。首先,他买了一张详细的昌平区地图,在学校的位置画了一个圈。这样的学校当然是不可能标注在地图上的,所以他只能沿着公路找到一个大概。其次,他给自己准备了充足的物资,主要包括一个双肩背的和一只塑料水壶。这些东西都是在来学校路上的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买的。此外还有卫生纸、风油精和饭盒,饭盒里装着两个学校食堂的豆包。一切准备停当,陈星便换上球鞋,上路了。他没有骑自行车,因为他认为,既然不是在赶路,那么一切加快速度的手段都是无意义的。
第一天,他向正北方出发。正北方是背离城市中心的方向,他希望沿着这个方向,能看到与众不同的景象。至于走到哪里,当然没有计划。从地图上看,他将沿着粗壮的国道,途经几个物流公司,到达一个以买卖宠物狗闻名的集市;如果没有体力和时间上的限制,他还会再经过几个国有企业的分厂、一两个有j通枢纽意义的镇子,一直走出昌平区,走出北京市,到达河北省。至于河北那边是什么情况,这张地图上就没有注明了,到了那边也要买新的。当然,就人的双脚而言,这个展望纯属纸上谈兵。
实际的状况是,他在国道上被熏得够呛。不说那些运煤、运水泥、运钢材的大货车跑起来,会激起飞沙走石,就算它们发生了堵塞,停下来一辆挨一辆地哆嗦,也够他饱吃一顿臭p的。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陈星被呛得连深呼吸都不敢,时间长了,眼睛也睁不开了。再看看前面的路,如此漫长和乏味,一点希望都望不到。但是陈星还是坚持走下去,因为如果这时候折回去,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最好的网
7。大学与养j场(4)
于是他把肩膀耸起来,双手背带,好像他是一匹马,要由自己牵着走。那些大货车司机有的把手搭在车窗上,漠然地看着他,有的则没注意到下面有人,噗地向外吐出一口浓痰。这样一来,陈星还要在隆隆的车声中分辨出吐痰的声音,及时躲开。
还有的司机探出来,看着他的问:“有煮j蛋吗?”
第一天,他就下定决心:坚持到最后,非把体力耗尽不可。这样走到了天黑,在一个立j桥下,他终于精疲力尽了。于是他坐下来,吃豆包,喝水。看着头顶上黑黝黝的桥墩,陈星忽然感到很有意义。虽然没有看到任何新景致,但他已经把整整一天的时间写在了路上,写得脚心酸胀、脚趾刺痛。再看看桥d外面的路牌,明明写着距张家口只有250公里了,而他出发的时候,那个距离还有280公里呢。他点上一支烟,深深地抽了一口,喷出来的烟雾把半个天空都遮住了。他想,如果能这样走下去,走到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起码每一秒钟都有全情投入的事可做。
这天晚上,他在路边坐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了一辆往回开的小公共。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司机一边和售票员满嘴脏话地对骂取乐,一边把车开得飞快。在把人颠得频频起跳的座位上,陈星还是睡着了。到了学校附近,售票员把他轰了下去,也没有收他钱。
有了这个开端,陈星迷上了走路。准确地说,是徒步远征。他绝不骑自行车,因为速度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只有持续行走的时间才能说明一切。知道自己想走,而且正在走,这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而经过第二天和第三天,那条国道也让人厌倦了。他想做的又不是征服它。于是,他开始改换道路,在十字路口转弯,走上林荫小道。在这里走起来,就舒服多了。没有多少灰尘和尾气,树叶在头上哗哗响,甚至还有鸟叫。他的步伐也变快了。
当然,走小路有一个代价,就是不太容易回去了。经常三拐两拐,他就迷失了方向,只好摸着黑,在路边等人,询问国道在哪里。这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