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观病人的面目,发觉病人面庞暗淡,双眼无神,视病人的体态,枯似槁木,必定是新婚伊始,房事频繁,致使阳势过劳,精血耗尽,……”周郎中信口胡诌一番,登时把母子两人吓得面无人色:
“先生,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唉,”始终躲在厨房内偷看、偷听的花妮,此时,一种罪恶感油然附到身上,仿佛酒鬼丈夫之所以这样,皆是由自己造成的,但见新娘子活像一个罪人似地垂下了头去。
“青年人,”周郎中俨然圣贤般地训斥酒鬼道:
“做事要有所节制,不,我不仅仅指的是夫妻间那挡之事,还有你的酒,一定要少喝,为了你的健康和长寿,最好把酒彻底戒掉,”
“可是,眼前应该如何是好啊!”老太太认为周先生所言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眼前最最要紧的事情,是如何把儿子的命根子保住。于是,老太太充满乞求地问周先生道:
“周先生啊,您的教诲我儿已经牢记于心了,您快快救我儿一命吧,您的大恩大德,我儿没齿不忘,”
“嗨,”周郎中摇了摇脑袋:
“老太太,我有什么本事救公子的命啊,若想活命,必须依靠神药啊,……”
“周先生,”婆婆不假思索地言道:
“只要能救我儿一命,我什么都舍得,只要能保住我儿的命根子,多少银子我都舍得!该用什么药,你尽管开出单子来,我照单悉数买来,……”
“什么,你去买?”周郎中白了老太太一眼,心中暗道:如果让你去照单抓药,我还赚什么钱啊?而嘴巴头上,周郎中是这样说的:
“老太太,你去买药啊?可是,你懂得草药么?一旦让人哄骗了,不但破费了钱财,还会误了公子的性命。所以啊,老太太,本着为你、为病人负责的态度,只要你舍得花钱,这珍珠、冰片、牛黄、狗宝、朝脑、麝香,我的药铺中皆有,本人还要亲自动手,给您儿子磨轻粉、研灵药、切人参、蒸天麻,……”好家伙,一个尿道损伤,周郎中恨不能把世上的药材全都用上一遍。
“谢谢,”周郎中这番话,把个无知的老太太听得如坠五里雾中,老太太一句也没听懂,只能傻咧咧地应承着:
“谢谢,有劳周先生了!”
“并且,为了让你省几两银子,”周郎中买好道:
“所有煎药、熬药的器具,你就不必买了,我的药铺里都有。只要老太太你爽爽快快的说一句话,到底能拿出多少银子,你儿子的病,全包在我身上了!”
“先生,”老太太胡涂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我怎么感觉着,这看病好像是在自由市场做买卖啊?于是,老太太木讷地言道:
“多少银子?我哪里知道啊!”
“嗨,这样吧,你先拿三拾两银子来,”周郎中再也按奈不住了,终于放下君子、圣人的假面具,伸手向老太太索财,以平息县吏之怒,至于老员外的棺材钱,过几日再说吧。
“好,好,”老太太连想也没想就爽利地应承道:
“我去取,我这就去取!”
豁,一个小小的尿道损伤,周郎中便如此大费周张,把个不识字的老太太哄骗得服服帖帖、唯唯喏喏,简直奉若神仙,当做救世主来看待了。神仙高高在上,血红的狮子嘴大大的一咧,老太太绝对不敢慢怠,乖乖地打开炕柜,解开一个包裹,将白花花的银锭一枚接着一枚地往周郎中的手里奉送。周郎中接银在手,心中暗道:这样的好买卖,我怎么草草收场呢,待完结了县吏的事情,老员外的棺材钱,也要在酒鬼身上出。所以啊,这酒鬼的尿道,我断不能让他早早康复,老子要让酒鬼永远都是半死不活的,待掏尽老太太的银子,再给他一副真药,只要不把人医死即可。
“老太太,”收起银子,周郎中向老太太道别:
“我这就回家给你儿子煎汤配药去,你耐心等待,我去去就回!”
周郎中揣着银子,满心欢喜地向家中跑去,刚刚跑到药铺对过的街路边,突然听见自家的药铺一片嘈杂,周郎中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苦也!”
也不知周郎中看见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凶县吏药铺夺小妾,周郎中梦里淫花妮
店铺门前尸体供,左邻右舍来起哄。
女人哭丧男人骂,不给银子便兴讼。
县吏也要凑热闹,马鞭扬起响重重。
假药烂草撒满地,老婆小妾让人用。
周郎中是早晨离开酒鬼家的,言说回自己家的铺子里给病人煎汤配药去,自从周先生走后,酒鬼的妈妈便坐在院门前的大柳树下,瞅啊、望啊、盼啊,盼望着周先生快快回来,把仙药给儿子服下,一来减轻儿子的痛苦,二来保住继接香火的命根子。老太太把太阳瞅到了树梢上,依然不见周郎中的影子,又将太阳送到了西山头,方才看见周郎中从西山脚下步履蹒跚而来。老太太终于欠了欠坐麻的屁股,蹬了蹬酸腿,脸上堆着不由衷的笑容,远远地迎上前去:
“周先生从半夜忙到天黑,可辛苦您喽!”
“唉,”周郎中叹了口气,月光之下,老太太发觉周先生神态憔悴,面容沮丧,心中更觉难为情了:这位郎中果然敬业,为我儿的病,颠来跑去的,累得都没精神头了。
周郎中只是叹气,并没有说一句话,默默地走进屋内,将药箱放在土炕上,掏出两个纸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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