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音摆摆手,浅笑道,“不忙。”说着,就势在孔氏身旁坐下,看一眼她仍略显苍白的脸色,眉眼间浮上一抹忧色,“夫人前两日接连梦靥,我想了想,别真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依我说,哪日你身子好些了,去庙里上上香拜拜佛吧,也好求个心安。”
她实则并不大信佛,这会只故意提起此话,却是另有打算。
孔氏点点头道,“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只这身子迟迟好不了,便只让阿筝这些日子在家替我抄抄经文,权当替我敬敬菩萨了。”
公仪音心中冷笑一声,心里想道,孔氏真真是个为儿女打算的好母亲,就算在病中,也不忘适时在自己面前提起秦筝一番,不就是打的旧事重提的主意?
公仪音并不想遂她的愿,刚要岔开话题,却听得一旁的芳若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殿下,前几日夫人见到的情形真的只是看岔了么?”
“怎么?你似乎不信?”公仪音转了目光看向芳若,眼中有一抹凉淡之色。
“不……不是……”芳若呐呐道,低垂了头有些胆怯地看孔氏一眼,嘴里低低道,“只是婢子看夫人前几日的神情,实在不像是……”
“闭嘴!”芳若话还未说话,孔氏便狠狠喝住了她要说的话。只是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态度似乎有些蛮横了些,忙软了语气道,“我都说了……前几日是我发了噩梦,便在窗户前站了站吹吹风,想清醒清醒,只夜间风凉,这才不小心着了风寒。”
孔氏说完这话,抬目试探着看向公仪音,见她神色淡淡,眉眼间的神色却不大能分辨得出来。只得暗暗压下心中的心虚和不安,勉强朝她笑笑道,“因我之事,连累殿下和九郎在这里多待了这么几日,实在是过意不去。”
说罢,转头看向芳若,语气放严厉了些,“秦九郎都已经有了定论了,方才那话,日后切莫再提。”
芳若哪还敢说话,呐呐应了。
孔氏方才原本是要提到让公仪音带秦筝入京一事的,不想被芳若突然打断,心中有些不悦,又不愿公仪音看出了端倪去,只不动声色地又提起了刚刚那话,“原本礼佛之事该亲力亲为才是,只是如今我这身子还虚弱得紧,既提不得笔,又诵不得经。好在阿筝孝顺,主动提出要替我抄经文,日后等我好了,也好一并放到菩萨跟前供奉了。”
公仪音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偏不提起那话茬,只道,“婶母有心了,阿筝也是个孝顺的。”
“可不是?!”孔氏眼珠子一转,忙接过话头,“殿下可别嫌我自卖自夸,只我这阿筝啊,是真真好。模样性情虽不及殿下,但也算不上差。只是……我这心里头总有些忧虑。”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为的就是让公仪音接话问她心中的忧虑是什么。可公仪音偏不遂她的愿,只淡淡地笑着。
孔氏没办法,只得讪讪地笑笑,接着往下说,“如今阿筝也已及笄,只这婚姻大事迟迟没有着落,这天水郡的郎君我和郎主都相看遍了,只未找到合适的,所以前几日才想托殿下和九郎带阿筝去建邺看看。若是能找到如意郎君呢,自然是她的造化,若是不能呢,也算是去建邺那繁华之地见见世面了。”
说完这话,她紧紧盯着公仪音的面上神情,颇有些紧张地等着她回话。
公仪音淡淡一笑,微微抬了头朝孔氏看去,“原本,婶母这要求合情合理,我本该同意才是。只是……”
“只是如何?”孔氏忙问。
“只是婶母如今身子不大好,若阿筝这个时候去了建邺,恐惹来流言蜚语,说其母病不侍奉榻前,却巴巴地跑去建邺只为了自己的亲事。婶母不知道,建邺比天水郡这边更看重女子的品行,若是此事传出去,恐怕阿筝的名声会受损。这么一来,那些高门大户哪里还会想聘阿筝为妇?反倒弄巧成拙了去。依我看,这一切等婶母慢慢养好了身子再做打算。如今阿筝也才十五有余,于婚事上倒算不得晚。”
公仪音一层层说来,语气不急不缓,只把孔氏堵得哑口无言。她哪里想得到,竟然会因自己之事耽误了阿筝的前程机会?一时心里悔恨不已,偏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得讪讪地笑着。搁在锦被中的手指甲狠狠掐入了肉中都不觉疼痛。
公仪音又略坐了一会,借口还要整理行李,便告辞离开了清淮院。
回到清淮院时,已是黄昏,公仪音用过晚饭沐浴完,因明日还要赶路,便早早上了床。
阿素服侍着公仪音在榻上躺下,替她放下帐幔,这才吹熄了一旁的烛火,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
两边女婢们睡的耳房中的灯火亮了一会,也很快熄灭了去。
灯火既熄,月色不明,院子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层云飘过,愈发遮了天上清浅的月色,只有稀疏的光亮从云层缝隙中投了下来,却是显得周遭愈发昏暗起来。
这时,原本落了闩的院门门缝中忽然有亮光一闪,原来是一把匕首伸了进来,在那门闩处上下摩擦了几下,门闩便渐渐歪到了一边。
外面的人听到“咯噔”一声门闩一边脱落之声,忙收起那锃亮的匕首,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潜入了清淮院中,又照原样将院门给轻轻合上了。
那黑影猫在梨树的阴影下,炯炯发亮的目光四下看了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