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那个悠闲极了的暑假里,两个人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样再度结伴出游,反倒去孤儿院当了快两个月的义工,苏朝宇照顾孩子非常耐心,闲下来的时候就听那些大一点的孩子讲自己的身世故事,然后非常温和的劝解,安慰。庄奕在这时候就会安静地站在苏朝宇的身后,在回家的路上,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庄奕低声地叫:“朝宇?”
苏朝宇侧头看她,庄奕盯着他海蓝色的眼睛说:“我不能替你哭泣。”夏天夕阳西下的时候,火烧云总会点着半天的云彩,蝉鸣停歇,暑气退了大半,苏朝宇海蓝色的长发鼓荡在风里,他低头,然后搂紧他的情人:“我想他,近乎疯狂,有时候,甚至无法面对自己。”
庄奕什么都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苏朝宇,直到那近乎绝望的颤抖停止,苏朝宇会微笑,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家走,“我们去海边吧。”苏朝宇在她打开自家的防盗门的时候忽然说,“这一个多月,我疯的差不多了。”
庄奕转过身,冷不防狠狠一拽苏朝宇的头发,苏朝宇毫无防备,几乎跳起来。庄奕歪着头笑:“可算醒了,明儿早晨来接我。”
苏朝宇也笑,那时候两家仍然对门住着,老式的单元房隔音都不怎么太好,庄奕那边砸个杯子苏朝宇都能跑过来带着创可贴敲门,但庄奕喜欢这个“接送”的形式。原因微不足道,她某天懒洋洋地躺在苏朝宇怀里,指尖在他的胸前划着圈,忽然说:“你是我的守护天使。”
苏朝宇楞了一下,然后庄奕使劲按了一下那线条优美的胸肌,说:“在这里,我一个人住。”她说完这句颇显矫情的情话,脸已经红透了,这种非常小女人的样子极少出现在她鲜活美丽的面容上,苏朝宇紧紧抱着她,忍不住又吻上了那烈焰般的丰润嘴唇。
生命悲伤纠缠不去。苏朝宇大一那年暑假,他接到了军部送来的黑信封,父亲所在的卫星发射中心出了事故,燃料把整个临时基地都炸上了天,苏朝宇不记得接过那唯一残留的半块手表的时候,自己是怎样的悲伤簍-u,n拗,他没有哭,只是那样站着,在军部特使念完官样文章,说完“节哀顺变”以后,飞似的逃走了以后,他还静静站在那里,心里一片空落──父亲和苏暮宇一样,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蕆恕?/p>
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每天都梦见非常平淡的家庭生活,爸爸敲打着调皮的兄弟俩,他们俩却只忙着探宝似的翻找爸爸藏在公文包底层的新巧零食。梦里永远是他打破这样温馨和谐的场面,11岁的男孩忽然长大,19岁的苏朝宇问:“爸爸,他们说你死了。”
爸爸和苏暮宇忽然消失,苏朝宇慌张地从梦中醒来,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属于苏暮宇的上铺已经空了太多年,隔壁隐约传来母亲轻声地啜泣。
只有一次,他梦见的爸爸不是多年前的俊朗挺拔,而是像最后一次离开家时的样子,憔悴,苍老,他仍然脱口问:“您没有死?”
父亲回答说,他一直在,只是找不到身体,于是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