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流随即奔出救治室,拨开行进中的人群尽力朝他的方向靠拢过去,却在途中碰到了在场监督押送的一个下级军官。
“这是到哪里去?要把他们怎么样?”
“集中到镇外的空地去处决掉。”
对方答得异常干脆,被风沙吹成硫磺色的干燥脸庞上不见一丝动容,他并没有给俊流更多的斡旋时间,套着坚硬马靴的双脚便迈开了大步。
“贺泽的军法在处罚战争时期的叛乱行为时,比对待敌方战犯还严厉得多。他们是自愿协助敌军的,手上的烙印就是识别记号。”
隆非卡其色的军外套了无生气地搭在椅子靠背上,他看了一眼背光站在面前的少年,继续用粗糙的草纸擦拭着一柄乌黑的自动手枪,上面残留的轻微火药味似乎很衬俊流当下的神情,“你以为处决他们是我擅作主张的么?”
“你是总指挥官,难道要说这个不是你能控制的?”与他无所事事的态度不同的是,俊流不想浪费时间,这些可怜的平民在被双方的军队洗劫后还将难逃一死。
“别对我用反问句,就算是你,殿下,要质疑律法也是不可能的,这是我们国家的立国之本。”
“他们之中有怀孕的女人和小孩。那个孩子他还试图帮助我脱离危险,莫巴哈的人在这里生活得举步唯艰,有什么余裕抵抗敌人的威逼与利诱?”少年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迫使这个男人严肃地地面对这番质问,“我们的国家没有给予这些自治区的民族足够的庇护,就已经是亏欠,为什么当他们犯错的时候又要施加最严厉的惩罚?!”
“我并没有说这种处罚是公平的,”隆非有点受不了对方在这个疲倦炎热的下午吵嚷,索性把擦好的枪收在上锁的抽屉里,跟着露出不屑的轻笑,“如果你这么在乎这种公平的话,你或许也能想到被这些叛乱者杀害的士兵们,他们临死时的心情?”
“你所说的女人,孩子,或者老人,他们都在刚刚的战斗中失去了亲人,仇恨的种子就会这样掩埋下来,然后遇到机会就疯狂滋长,煽动起不协调的情绪。叛乱可怕的地方不在于他们的物理攻击性,而是随之而来的一连串负面的意识形态的传播,特别是在敏感的战争时期,就更需要斩草除根。”
“你看那些人,没有哭也没有闹,他们多半对自己行为所要承受的报应早有觉悟,失去了亲人和家园,现在只求一死,我倒觉得就此杀掉他们也是种慈善……“俊流睁大眼睛,瞬间的血液上涌让他冲口而出,“我没听错吧,你竟然把这叫做慈善?你根本不了解这些人的恐惧,你注意过他们的目光吗,无助……绝望得连灵魂都出窍了!将军,你已经习惯这样站在高处振振有辞,丝毫不介意这些底层人的死活,尽管他们才是这场战争最无辜最痛苦的受害者。”
说着俊流咬了下嘴唇,胸口一直以来积压的疑虑翻滚起来,四处冲撞,他由此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我不懂,作为这样的军人到底意义何在?我们连自己国土上一个孩子都保不住,逼得他要靠投靠敌军来换取生存,我只觉得无地自容!”
隆非沉默地看着他,不再做出任何正面的回应或评价。究竟是什么时候,少年的眉头拧紧了就很难再舒展开,无法安于表面的秩序,总想要求证事物更深的谜底。他们把自己的天平放在这个原本就颠簸不平的表面,还苦苦思索着为什么总也不能寻找到初始的平衡。他开始想笑,不是嘲笑这些少年们与生俱来的温柔,而是无奈于战争这档子事,原本就不是能够讲得通道理或经得起推敲的。
“殿下,我看你是累了,想得太多,”隆非叹了口气,对方的年轻气胜让他觉得既怜惜又烦扰,因为那难免让他心中陈旧的疙瘩又系紧起来,“容易激动不是件好事,在我这里发完了脾气,就早点回去休息吧,睡好一觉睁开眼睛,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保证一点讨厌的痕迹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俊流一动不动地站着,隆非对他所言的无动于衷和回避态度让他觉得诧异,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到了他身边,“或者,你需要我的一个吻?”
“不……住手。”当对方的嘴唇已经毫不客气地靠到了自己脸颊上时,俊流有些反感地伸手推搡。下颌却被对方宽大手掌的虎口给钳住,被迫张嘴的同时,隆非湿滑的舌头已经闯了进来,右边手臂也被完全拧到了不能动弹的位置。
与之前消极的对话形成反差的是,他紧紧抱着他,一连串吻热情得难以招架,就在俊流几乎就要被对方的挑逗分心的时候,窗外陆续传来几声枪,拖长着回荡在空气中。
当他反应过来这是处决开展的前奏,俊流全身一震,逆流而上的血液让他后颈发冷,他拼命地想要挣脱隆非的钳制,却一次次被抓得更紧。
“几分钟就结束了,眼不见心不烦。”隆非仍然不停吻着他的脸颊和发际,试图让他停止任何感情用事的行为,却在刚刚说出这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