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疏风嘿嘿笑道,往外走去。
没一会儿,李蒙也出去,赵洛懿喝着茶,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人穿上鲜亮的颜色,一身宝蓝的袍子衬得李蒙斯文秀气,他一双眼睛狭长,书生气很重。赵洛懿想心事,中指屈起,在桌上弹了三四下,伙计在旁要夸李蒙几句,听得赵洛懿说:“再去换。”一时间只得把话咽下,又拎了另一件让李蒙去换。
等李蒙和疏风试完了衣服,赵洛懿自也去换。
李蒙不敢坐赵洛懿坐的地方,就在堂子里拘谨地站着。
“这里老板娘没想到这么喜欢牛。”疏风看了一圈叹道。
“哎,可不是我们老板娘喜欢,这些都是小侯爷送的。灵州才出了个不得了的大才子,让皇帝请进宫去了,一年只出五六张墨宝,上赶求不着的好东西。就不知道这位才子去年怎么就忽然爱上画牛了,画了六幅画,除了一幅鲤鱼戏莲,其他都是耕牛。都说这才子年少时候也当过放牛郎。”伙计端出一小碟子各色的果子,让他两个吃。
李蒙兴趣不大,只是看得有几分艳羡。
从前他家里也有许多,李蒙的爹爱好收藏各类书画,投奔赵乾泱之后,官运亨通,本以为就此步步高升,还能谋个相位。
“哎,这不是这么吃的,小少爷,去了壳吃,别抓坏了。”李蒙一摊手,龙眼生生被他捏得汁液濡湿一手。
伙计忙换了新的来,给李蒙擦净手。
赵洛懿穿的一身黑,暗色流云纹盘踞在袖口衣摆。
李蒙脖子一直,没留神把桂圆核吞了下去,呛咳起来。
赵洛懿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疏风给李蒙递水,看了一眼赵洛懿,满眼的艳羡,赞道:“四师叔这身儿好看。”
赵洛懿生得高大,武人的底子,只不过这一身让李蒙脑中涌出不大好受的回忆,他第一次见到赵洛懿,是在满门被抄的那天晚上,半夜里骤然急惊风的一阵拍门声。
“三十七口人,那册子上只有三十七口,老大人放心便是。”
半夜被奶娘从床上拽起来的李蒙全是懵的,紧接着他看见一身铠甲的男人从父亲书房里出来,在李蒙心中,父亲从来伟岸正直,此刻却耷拉着头,哀恸地望着他。
“就躲在这里面,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许出来。”母亲披着单薄外衣,那是腊月,天很冷。
李蒙半身浸在冷水中,时间越久,满身都没了知觉。
他紧紧抓着头顶的竹盖,在水里又惊又怕,耳朵里一忽儿是尖叫声,一忽儿又寂静得让人抓狂。
直至有人抓起竹盖,李蒙心里发紧,不敢松手,好像只要自己抓紧头顶一方竹盖,就能藏起来。
一股怪力将他从水缸里拔出,落地之后,李蒙呼吸窒住,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人一身乌溜黑,与浓重夜色凝在一起。
李蒙被拉上男人的背,他还抓住他的手环在脖子上就往外走,那时李蒙听见个低沉的嗓音说:“我是你师父。”
男人放火把刑部尚书府付之一炬的手背上,虎口处纹着一头凶神恶煞的穷奇。
“好看?”赵洛懿出声问,吓得李蒙脖子一缩。
见惯了李蒙耗子见了猫的表情,赵洛懿掸掸袍子,站在堂内大镜子前端视。
李蒙松了口气,以为不用答了。
“师父好不好看?”赵洛懿扭头问。
李蒙硬着头皮说:“好看。”
赵洛懿冷淡地动了动眉毛,手指一指疏风、李蒙,又指自己身上,问伙计:“多少?”
伙计报了数,李蒙心目中穷得掉底儿的师父掏出钱袋,随便拈出张皱巴巴的银票。
李蒙第一次感觉到赵洛懿也很帅气,尤其是说“剩下的给你们老板娘做身好看的”时,简直帅炸了。
“说了记在我头上。”里头传出个声音,霍连云出来了,他也换了身袍子,不过是在里面换的。
老板娘李蒙只觉似乎见过,费劲地在脑内搜寻半晌,猛然想起,去年冬天,在瑞州的十方楼内,众与师父相熟的弟兄聚在一起过年节。有个女人来给他们送酒,一身狐裘裹着,巴掌大的脸被柔软的皮毛圈着,那模样,便是眼前的人了。好像叫什么眉……
“四哥来了,我就不担心二哥办坏事了。”女人笑吟吟看李蒙,又看了一眼疏风,给二人一人一枚银锞子,李蒙没细看,收了起来。疏风倒是欢喜得很。
“说我的坏话,往后不帮你弄画了。”霍连云说。
“那四哥也能帮我弄。”女人身软如柳,与霍连云出来时挽着他的胳膊,现松开了,却不敢靠近赵洛懿。
李蒙也终于想了起来,她叫苏眉,也是十方楼中人。
……
一进满芳阁的门,就有个腰肢略发胖的中年女人迎上来,看见霍连云,登时抖开笑容,将霍连云胳膊挽住往内带。冲姑娘们打招呼,叫好生招呼赵洛懿等人。
“师弟……这里姑娘挺漂亮。”疏风搓着手,不过也不敢径就去耍,他和李蒙是小辈,凑在一团走。
李蒙则一言不发紧跟着赵洛懿。
赵洛懿回头,从楼梯上方垂目看他两个一眼,把烟枪朝前一送,这意思李蒙再熟悉不过。赵洛懿不让人跟就这样,只好停住脚。
“你们两个,找两个姑娘玩去。”赵洛懿丢出钱袋来,正是刚才付给苏眉钱的那个。
疏风心头一热,拍了拍李蒙的肩,“你看那个怎么样?”
李蒙紧皱眉,看着赵洛懿跟上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