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颂面色一变。
他在外面看的时候山洞只有一人高,塌陷却让地面降了两米多……也就是说,此刻他们的位子低于地平线,而这个地方接近外面那条最大的河流,山壁甚薄……
崔颂不敢再想下去,连忙叫醒郭嘉。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洞中便已积了半寸高的河水。
郭嘉面色凝重,借崔颂的力起身,冷静而迅速地打四周洞:“崔弟,将牛皮和竹管取来。”
崔颂依言而行,坚持让郭嘉拄着他的佩剑当拐子用,而后才动身去拿郭嘉点名的东西。郭嘉将牛皮一分为二,各自连上竹管,用绢条绑成两只皮囊。
这个时候,山壁上的破洞越来越大,涌入洞中的水亦越来越急,很快就没过他们的膝盖。
这个塌陷的地洞宽阔平坦,没有可以停脚的高点。通向出口的山壁又格外平坦,完全没有爬上去的可能。
崔颂正想着“拿剑往上面一个个地戳落脚点”现不现实,郭嘉忽然将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连鞘塞入他的手中。
“从那边走。”
郭嘉给他指了另一个方向。崔颂转眼一看,靠近破洞的那面山壁坑洼不平,显然比这边好爬。
而且山壁上方还有一个照入天光,可以看见星空的大洞,虽然高约四米,比甬道出口两倍的高度,但经崔颂初步估算,发现那边的成功率远比这边高。
如果崔颂没有受伤,以原主的身手,爬上那个天洞大约有五成的胜算。可他折了右手,这胜算就降到了二成。如果再背一个人……
“还磨蹭什么,水升上来了。”郭嘉将其中一个牛皮囊装入绮罗卷成的简易梭型背包,飞快地绑在崔颂的背上,用力推了他一把,“快走。”
崔颂惊愕地回头:“可你——”
“没有可是。”郭嘉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还没有试过……”
“没有时间给你尝试,而失败的后果是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能逃一个是一个,还是两个人一起陪葬,这在郭嘉看来连选择题都算不上。
无关情感与道义,这是最理智的判断。
见崔颂迟迟不肯动,郭嘉又笑道:“不过各安天命罢了,也别把嘉当舍身为人的高士,要是崔弟爬的时候抓不住岩壁,从上面掉下来,嘉是不会给你做肉垫的。”
一如以往的玩笑话,却无法让崔颂感到半点轻松。
心情格外沉重,倒还是强自压下所有心绪,与郭嘉杠了一句:“以你现在这不良于行的状态,想接也接不着我吧。”
崔颂吸了口气,指了指自己捆成三角形的右手:“攀岩需要上臂的力量,如今我的右手无法行动,要爬上去必定十分困难……正好郭兄伤了腿,何不让我当郭兄的腿,郭兄当我的手,齐心协力,一同离开这里?”
崔颂认为“自己背着郭嘉,郭嘉一手勾着他,另一手与他一起攀岩”是个可行的方案,郭嘉却只觉得他异想天开。
“不过徒增难度。”郭嘉非常冷静,“二人配合与一人行动终究不可同日而语,纵是凑齐了二手二脚,增加的却是两个人的重量。”
不说别的,光只让崔颂背他这一点,就足以让崔颂消耗两倍以上的体力。这山壁本就难爬,一个不慎便会前功尽弃,哪怕是全手全脚,背上他一个成年男子也徒增了无数负担,何况是现在右手受伤,平衡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只凭一条左手,承受两个人的体重,带着一个大包袱爬上这面难以攀爬的山壁……不说四米,纵然高度缩减一半,也是难如登天的事。
以崔颂的判断,如何不知其中的艰辛,如此言之,不过是找理由,不想让他留下罢了。
“崔弟之谊,嘉铭感于心。”郭嘉站稳身,抬起手,并着剑柄拱手一礼,“只这世上许多事都由不得人,并非一个‘想要’、‘不愿’便可任意左右。
“崔弟不必心忧于嘉,水能将人溺毙,亦能以身相托。
“待到水起,嘉或能凭借箱板等物随水上游,再不济,也有这牛皮囊做气袋,这便是天命给予的一线生机。
“借着此壁爬上洞顶的生机也不过一线,崔弟何必执着,拘泥这毫无意义的同进共退?
“所谓各安天命,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
眼见洞中的水没上大腿,崔颂仍没有行动,郭嘉不由皱眉:“为何不走。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等你讲完。”崔颂朝他一笑,一点也不急地搭着胳膊,“继续讲啊,我洗耳恭听。”
郭嘉:“……”
“等水满上来,正好真的‘洗一洗耳’。”
“……”
见郭嘉被他噎住,崔颂上前两步夺过自己的佩剑,随手一抛。
反正要攀岩逃生,这么长的佩剑是不可能带上的。郭嘉估计也是看着这点,才拿自己的匕首与他交换。
郭嘉勉强站稳:“你……”
“此剑名为‘履霜’,郭兄可知何意?”
郭嘉盯着他的面庞,只见他神色安然,看不出任何心绪,慢声道:“诗曰:‘纠纠葛屦,可以履霜。’礼曰:‘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非其寒之谓也。’易曰:‘履霜而坚冰至。’无论哪句,都可做自警之用。崔弟将此剑起名‘履霜’,是想遵循君子之心、君子之孝还是君子之智?[2]”
崔颂摇头:“这是君子的解释,非颂之意。
“诗曰:‘如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