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她在做退让,布丁也赶紧走上前,小声道:“经理,咱们的菜要凉了。”
那男人看来是知道苏誉开夜总会的事,听布丁喊他经理,就明白了,眼前这人不过是个酒童,他脸上顿时浮现出轻蔑的神色。于是不由讽刺道:“苏经理不是有人陪着么?又何苦丢下一桌的菜和心爱的下属,非要挤到这一桌来?”
他的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苏誉忽然跳起来,狠狠给了那人一个耳光!
全场俱静!
那人被他这一耳光给彻底打懵了!他捂着脸,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布丁吓得一哆嗦,更不知道如何劝了!
苏誉的生母这下怒了,她尖叫道:“苏誉!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
“我疯了?我怎么会是疯了呢?我的脉搏跟您是同样的平和,同样的节奏正常。看在神的份上,请不要言不由衷自欺欺人,把我的指责当成疯话。”苏誉弯下腰,嘲弄地看着他母亲,“您向上天忏悔吧。忏悔过去,好好的预防未来。”
布丁在心里咧嘴:这家伙,背起莎士比亚来了。
“我没什么可忏悔的。”女人冷冷地说,“该忏悔的是你,今晚你太不像话了!”
“也许我们都该忏悔。”苏誉点点头,若有所思,“我们都不是什么干净人儿,贞操都变成一张破布了,还在装模作样——或者我该向您请教,‘廉耻’二字,到底该怎么写?好母亲,你教教我。”
苏誉的母亲,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你变成这样,不是我的错!”她愤怒道,“我早就说过宗克己满肚子坏水!我早就想把你抱走的!如今他果然把你养成这样:如此粗鲁!如此缺乏教养!”
她竟然对自己的生父直呼其名,竟然还语带侮辱,苏誉这下子失控了,他刚想掀翻桌子,布丁却眼尖,一把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经理!冷静一下!”
终于留意到了布丁,苏誉的生母冷冷一笑:“你看看,一个男妓都比你明白事理。”
“男妓”二字,深深刺痛了布丁。
他不由松开了手。
“钱夫人是在说我么?”他盯着那女人,突兀地问。
苏誉生母淡淡瞥了他一眼:“难道我说的不对?如果不是苏誉,你这种下贱人,能进来这里吃饭?”
布丁点点头:“您说得没错。是经理把我带进来的,如果不是我们经理,我也不会有幸,亲眼看见你们这场精彩的闹剧!”
苏誉生母气得嘴唇哆嗦,她没想到布丁竟会犀利反驳!
“……我自然不是什么上流人士,幸好我的父母没有抛弃我。”布丁讽刺地冷笑,“幸好我妈不是一夜寻欢,再把我生下来扔给别人,自己却装作若无其事。我妈也没有几十年不闻不问、自顾自的fēng_liú快活,一把年纪了还不消停。我妈更没有反过来指责我‘缺乏教养’,公然辱骂她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果这就是夫人您说的‘高贵’的上流社会,那我还真得爱惜我干净的草鞋,不敢有丝毫的涉足呢!”
苏誉的生母终于被这番话给弄崩溃了,她浑身发抖,突然抓起桌上的包,头也不回冲出了餐厅。
那个被打了一耳光的男人,不得不跟在她身后,也狼狈不堪地离开。
闹剧结束,餐厅响起一片很低的耳语。
看着眼前杯盘狼藉,布丁终于深吸了口气,他转过身来,平静地望着苏誉:“经理,咱们走吧。”
苏誉好像仍旧站在灯下发呆,他听见布丁这话,才算回过神来。
“好。”他点了点头,神情茫然而疲惫。
☆、第 86 章
那晚苏誉没回店里,他让布丁送他回自己住处,也让布丁留下来过夜。
他说,他今晚不想一个人呆着。“没关系,反正地方大得很,十几间屋子。”
苏誉的语气像在开玩笑,但布丁听得出那其中的痛苦,他只好答应了。
进独眼杰克这么多年,布丁来苏誉住处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苏誉自己也不常回来,他总是住在独眼杰克楼上。
苏誉的住处只有一个老女佣在打理,她是冯振川的妻子,布丁管她叫冯婶。老两口自苏誉出生,就一直在照料他。
回去的路上,苏誉一直没说话。
布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知道苏誉此刻心里正难受着,说什么都是伤口撒盐。
而且冲动过去,头脑冷静下来,布丁也感到了不安: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当着儿子的面怒斥母亲的失职?这是他有资格做的事么?他以为他在替天行道啊!
布丁清楚自己,他远没有豆腐沉稳,多数时候他很擅长伪装,社交手段圆滑,招人喜欢。但少数时候经不起刺激,说话特别尖刻,往往出口伤人还不自知。
那天晚上苏誉很沉默,他长久的坐在客厅里发呆,布丁也全无睡意,他把灯都关掉,打开窗子,让馥郁的植物沁芬涌进屋来。今晚月光很淡,空气都显得蓝汪汪的,远处不知谁家在开舞会,悠扬的音乐断断续续传过来,是欢快的小步舞曲,让人联想到裤脚衣袂柔软的牵绊。
布丁陪着苏誉坐在沙发里,他不出声,只是靠在沙发里,蜷着赤/裸的脚,静静望着窗外的院子。
“在想什么?”苏誉忽然问。
布丁回过神来,他看看苏誉:“在想……经理你都没吃晚饭,我要不要做点吃的给你。”
苏誉笑起来。
“心里不舒服,总不能让胃也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