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何为道！”
“大道，先天地而生！”
“大道，无名无象！”
“大道，有三千法门！”
无极真人短短的五句话——二十四个字，就将其身前所有修士的目光，都聚拢在他的身上。真一楼前，洁净的石阶下，古井旁的两株桂花树，树上，花，已谢了不少……又是一个秋天的清晨，清香暗浮的木犀，在秋日凉风的轻拂下，树上的枝丫间，时不时地，有一两朵黄色的小花飘落到树下席地而坐的修士们的衣衫上，又悄悄地滑下去。微醺的晨光，静静洒在院落中，正聚精会神听道的，无数修士的肩头。虽然说来真一楼听道的人很多，但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却有一种奇异的安静。
石台下，偌大的院落中，无极真人正盘膝坐在一个藤草编就的蒲团上，他的身上，早已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灰白色道袍，不过，叶暮注意到，他师父的道袍领子，是向上翻着的，他那满头银丝的道髻上，依然斜斜地插着那只桃木簪子。师父无极真人的面前，只摆放了一张红木矮几，上面还有些掉落的香灰。四四方方的矮几上，焚着一炉清清凉凉的甘松香。这张矮几的中央，摆着一张紫檀木制的茶盘，茶盘上，置着一把非常小巧的紫砂壶和一盏精致的白瓷茶碗。
师父无极真人的两侧，左首站着的是大师兄曾守静，他的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沾着黄泥的、半新不旧的蓝色道袍，不过他的头上却是一顶戴着非常正式的混元巾帽，脚下依旧靸着一双灰扑扑的麻鞋。叶暮发现，他们的这位大师兄，兴趣很广泛，就像现在一样，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刻刀，正神情专注地雕琢一块黑不拉几的石头，好像，他低下去的头，就一直没有抬起来过。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叶暮觉得，他的大师兄曾守静，好像对师父——无极真人所说的话，他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而紧挨着曾守静站着的，是他的二师兄王守一。很有趣的是，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非常崭新的蓝色道袍，道袍上面还有清晰规整的折痕，绝对看不到哪怕是一纽的褶皱！他那用逍遥巾束着的头发，就像用菜油抹过一般，油亮亮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刺眼了。此刻，王守一正用手不断地搓着脸上的两撇小胡子，两只眼睛东瞧瞧、西看看的，一会儿，看看这个男修士的道袍，一会儿，又瞧瞧那个女修士的发饰。
叶暮知道，他们的三师姐，昨晚连夜赶工，为了给师父无极真人做那件道袍，一宿没有睡觉，没有到来，大家是能够原谅的！最好笑的是，他们的四师兄吴道恒。自从那天师父无极真人训斥了几句之后，他在晚上便抽抽搭搭的哭了一宿，到今天已经过去两日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没有出来过，不知道他是在辟谷呢，还是在修习何等高深的道术！
叶暮站在无极真人的右首，有时候看见几上的茶碗空了，时不时地，会提步上前斟满。紧挨着叶暮身旁的，是俏生生的顾曼曼，这时，她正用小手紧紧拉着叶暮的衣袖，将小脑袋躲在他的身后，正一脸羞涩地望着师父无极真人。一起生活了几天，叶暮发现，这顾曼曼好像对他有一种莫名依赖，不管走到什么地方，她都想要跟他去。叶暮很无奈，他以为曾经作为杀手的他，性格算是比较怪异的了，他没想到，他师兄妹们的性格，比他还要怪异！
而立在顾曼曼身旁的叶知秋，今天的情况，就有所不同了！因为，四周有一小半少女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住了。阳光下，一头长发潇洒地披在身后，一身白色道袍随风轻轻飘起，他那修长的手上正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轻轻晃动，而那折扇的上面，潦草地写着四个字——“孤芳自赏”，不得不说，字很烂，叶暮也很想知道，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写上去的！彼时，叶知秋正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他的样子，是不是在说，啊，这世上的悲伤，都是逆流成河的！
当然了，这些师兄妹们当中，也有状态极为稳定的！那就是苍白羽了，他依旧是缩在那件宽大的斗篷里，一双灰白的眸子，正漠然地看着他的师父无极真人。叶暮发现，他的这个师弟，好像只对他师父说的话感兴趣！
除了以无极真人为中心，只留出周围方圆五尺左右的空地外。四方上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席地而坐的无数修士，就连周边的石栏杆上都歪歪斜斜地站满了年轻的道童们。望着他们的无极师伯停住了话语，拥挤不堪的人群中，终于窃窃私语了起来……
无极真人慢悠悠地端起矮几上的茶碗，小啜一口之后便放了下来，轻声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后，无极真人苍老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只听真人娓娓续道∶“《玄经》卷三十二——《大宗师》有言∶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各脉的弟子们，你们都认真想一想，从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分析，这就有了一个疑问∶这些小鱼，连找一口水喝都成问题，又怎么去那江河湖海中逍遥相忘呢?”
无极真人四周，座下的年轻弟子们，都抓耳挠腮，交头接耳地激烈讨论了起来，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想出来这是为什么。叶暮也想不通，以前他认为，这句话，是写男女之间的爱恨纠缠的。可是，他的师父在这个时候谈起，应该不是这种解释。那么，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呢?
盏茶功夫过后，直到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