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一不小心把装满弹珠的玻璃瓶从桌上碰了下去,玻璃瓶落地的瞬间碎成千万片,各种颜色的弹珠解脱桎梏的瞬间散到四处,弹跳著,滚动著。
一片残局,而制造残局的我,并不想清理。或者说,不敢清理。
於是任由那些明亮的珠子滚了一地,也没有弯腰去捡一颗。
父母对沈言泽很失望,在一个传统的家庭里,是没有办法接受同性恋的。更何况,这个同性恋的弟弟,还准备侵犯哥哥。
可是他们不打算放弃,他们想把沈言泽拉回所谓的“正轨”。
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强迫他去看心理医生。
我虽然自认为不是同性恋,不过连我都明白,这并不是什麽心理疾病,也不是看医生可以看得性取向改变,却还是有那麽多打著多少多少疗程包治同性恋的不知道哪来的江湖郎中。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叫我先去上学,并且去了学校後帮沈言泽请几天假。我们学校每天早上七点半开始早自习,我们家离学校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走路去的话只要不太慢二十分锺可以到,我和沈言泽都是每天早上七点差十分一起从家里走到学校去。
小学和初中时也是这样,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一直如此。
为此我还偷偷向母亲抱怨过(不敢向父亲抱怨,因为一定会被骂),为什麽我和沈言泽要一天到晚待在一起,连上学放学都他都要粘著我一起,母亲只是笑著说:“你们是兄弟啊,你又是哥哥,自然要带著弟弟的。再说,你知不知道多少弟弟都是很讨厌哥哥的,小泽这麽喜欢你,你应该感到开心。”
问这话时我们还在小学,上了初中後,周围陆续出现了一对一对小情侣,那是我甚至还期盼沈言泽早日交个女朋友,这样就肯定不会每天都黏著我了。
结果长得不赖的沈言泽一直是孤家寡人,就算之前他与我喜欢的那女孩子交往时,仍旧没有给我一人在路上独处的时间。
我独自一人走在上学路上,心情混乱,五味陈杂。却觉得轻松。
不用面对沈言泽,所以很轻松。
在学校,依旧是日复一日的课程,中午在食堂吃饭时,碰到沈言泽班上相熟的同学,打了个招呼,那同学身边没人,便邀我一起坐在那张桌子上,而後他果然问道沈言泽今天怎麽没来。
我只能说他病了。
平时每天中午我都是和沈言泽一起在学校食堂吃饭,晚自习前食堂不开火,所以晚饭就是一起在校外解决。
现在想来,如果要我记录下每一天做的事,用得最频繁的词应该就是“一起”。
和沈言泽一起……
每天都是和沈言泽一起吃饭,导致我现在一个人时只能自己吃,因为大家每天都有自己固定的相伴的人,而我不希望破坏别人的队形。我倒无所谓,一个人就一个人。只是突然想到小时候,有一次小区里几个男生约我出去玩。小男孩能玩什麽,无非就是模拟打战游戏、模拟探险游戏(就是好好的大路不走,偏偏要爬树翻墙翻栏杆,有时甚至还从别人家的阳台翻过去)、捉鬼这之类的。
但我从小就有种假清高,每次看见他们玩得乐此不疲都觉得幼稚(其实我那时也很幼稚)。所以一开始他们都不邀我一起玩,後来上了小学,其中一个男孩刚好和我还有沈言泽一个班,而且还做了我的同桌,就熟了起来。那之後周末他们出来玩就都会叫上我,最初几次沈言泽都没有跟著我,不是他不想,是母亲不让,怕他受伤,我虽然表面上对沈言泽说没事没事,以後就可以一起玩了。心里却是欢呼,我才不想把这个跟屁虫带著。
後来母亲大概觉得沈言泽总是眼巴巴地在阳台上看著楼下的我们疯闹的眼神太过可怜,就要我带著沈言泽一起去玩,还不住地叮嘱我要照顾好沈言泽千万别让他摔到哪。我百般不愿意,心里也不舒服,之前我出去玩时母亲都没有这麽关心地嘱咐过我。所以动作扭扭捏捏,穿个鞋子也穿了半天。沈言泽倒是高兴得不行,飞快地穿好鞋子就在我身旁不停转悠。
“哥哥,你快点啊!”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
“哥哥,你们都是玩些什麽呀?”
“你待会就知道了啊。”
“哥哥,待会玩的时候你一定要教我啊!”
“嗯。”
结果哪还需要我教,我一直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有什麽特异功能,只要是他出现就一定可以和周围人很快打成一片。他虽然是我弟弟,但是在年龄上我们是没有区别的,更何况他性格上的明显优势,融入团体比我要容易得多,那群小孩都嘻嘻哈哈地带著他玩。
他们在一堆说说笑笑,我若即若离地跟著他们,插不上话。
我心情就变得更不好了。只是那时我哪知道,那种感觉叫被孤立感。
其实从一开始我是很羡慕小区里的这群小孩,心底事实上是希望可以和他们一起玩耍,後来当我终於成为他们的一员,当我有种找到归宿的感觉,沈言泽的出现又让我觉得成了局外人。
我一直是羡慕他的,或者说嫉妒。
在学校也是,我在学校晃荡一圈都不一定会碰上一个认识的,而他在学校里平均每走十步就会遇见一个可以热情打个招呼的人。
於是一直以来,我站在沈言泽身旁,都会有种自卑感。
晚自习下後就已经八点了,等我到家,发现父母和沈言泽都坐在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