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竞于是压下怒容,柔声回道:“进宫的路上,出了点意外。”
顾沐容一声低呼:“可无妨?”
“你看他那副作践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大问题么?!”
萧鸾听了这话,心中很是不忿,索性搬了张太师椅,坐在了两人的下手方,然后目光炯炯地盯着帝后二人。
萧竞被他盯得浑身别扭,自然没了跟顾沐容你侬我侬的心思。
此时有舞姬薄纱轻袖,鱼贯而入,踩着漫天的灯火,跳起了霓裳舞。
萧竞终于能够转移注意力,一心一意地看着歌舞。
“她们不冷么?”耳边忽然冷飕飕地来了一句,极其煞风景,“露给谁看?看了都嫌冷……”
顾沐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殿下现在竟然如此幽默。”
萧鸾冷眼睥她一眼:“是你太容易乐呵。”
萧竞抽了抽嘴角:“小弟,你有完没完?看舞。”
萧鸾紧抿唇角,冷着脸,一脸戾气地看着园中艳美的众舞姬,仿佛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看了片刻,觉得无趣,便转过头来,不动声色的偷觑着兄长。
萧竞换了身黄色龙袍,盘龙金线绘成,盘踞其上,隐隐冲天之势,呼之欲出。
锋利的剑眉下,是一双似乎含情的桃花眼,倒映着这一片歌舞升平。
真是好看。
一辈子都看不腻。
萧竞仿佛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便侧过头看过来,一时两人目光交接,一天一地,只有彼此。
恰此时,忽然有砰砰巨声响起,然后有五彩光芒,耀花人眼,原来是这除夕烟花,放了起来。
兄弟俩同时抬头去看那漫天烟火,烟花如流星坠空,银河横亘,映亮了藏青色的苍穹。
此时歌舞暂歇,西花厅的众人皆抬首而望,有年幼的宫女惊呼出口,赞着好美。
萧鸾转过头,看着身侧的兄长,看他的桃花眼中映出的盛世繁华——好美,的确好美。
他正自发愣时,忽然有一人弓着身靠近帝王,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萧竞骤然站起。
顾沐容惊讶道:“陛下?”
“朕有事,先离席一下,这里万事交付给皇后了。”
语罢,还不等顾沐容点头,便匆匆而去。
萧鸾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很好,刚那太监的一番耳语,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兵部尚书曲醴御书房求见,说是河内有变。”
☆、河内生变
萧鸾知道这种事情,自己最好不要掺和进去,但再看这歌舞,已然全无味道,苦熬了片刻,心中不由暗想,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何必再这里味同嚼蜡地苦熬时间?
想到此处,便立刻起身离开,急急赶往御书房。
此时夜空中最繁盛的烟花时段已然过去,只稀稀疏疏地偶尔绽开一两朵铁树银花。
萧鸾沐着黯淡的烟火,一眼看到了从御书房退出来的曲醴。
曲醴对他恭敬地行了礼,然后直起身离去,两人擦肩而过。
御书房内,萧竞坐在御案后,脸色沉沉。眼中罕见地布满阴鹜,鬼影憧憧,杀气重重。
萧鸾心中浮起不安,颇为忐忑地走近去,低声唤:“兄长……”
萧竞拿起桌上奏折,向萧鸾遥遥扔过来。
奏折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无力地翻了开来,白纸墨字在橘色灯光下微微颤抖着。
“你自己看。”
萧鸾弯□,拿起奏折。
是河东郡守急报。
柔然有五万降民,迁在河内灵丘镇。
这五万人颇为特殊,因为其中三万,乃是降兵。
这五万人,是柄利剑,想要铸剑为犁,何其不易。
铸犁未成,剑已噬主。这五万人忽而啸反,已然攻进了灵丘镇,树了反旗。
有神秘男子,隐隐然为反军主帅,指挥若定,运兵如神。
有眼线相报,九成九,是元凌。
萧鸾啪地一声,合了奏折,眼中戾气腾腾。
“我去杀了他。”
萧竞冷笑一声:“你舍得下手?”
萧鸾抖了抖唇,半晌说:“兄长……这次是我不对,我去杀了他。”
“朕已命河内、河东两郡出兵十万,安西都护府出兵五万,将这些北夷绞杀,不劳摄政王了。”
萧鸾捏着奏折沉默半晌,忽然道:“河东不能出兵。”
他声线极冷,音色铿锵,一句话说得竟有绕梁之感。
帝王霍然站起:“你什么意思?!”
萧鸾背脊笔直,微微抬起下巴,显得冷漠倨傲:“河东亦有十数万降民。”
帝王发问:“你欲如何?”
“安抚其余柔然迁民,不能牵连。他们失道寡助,困倚孤城,只能如瓮中之鳖。”
萧竞冷笑一声:“这话倒不像是屠城坑卒的摄政王说的。”
萧鸾一瞬间便沉默了。
一室静默,唯有烛蕊偶尔噼啪作响。
萧竞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刚要开口挽回一下,萧鸾已然开口。
“元凌浑身上下所有行头加起来,也比不上兄长你一根小指头。”
萧鸾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半晌才回过味来。
这实在算是□裸的表白之言。
“你……朕……”他搁搁绊绊地回,然后在尴尬中微红了脸,“朕不是怀疑你跟他……”
他实在说不出口,索性勃然怒斥:“整天胡言乱语,问东答西,不知所云!”
萧鸾望着他,眼中带着柔软得笑意,竟含着点宠溺的味道。
萧竞被他那种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