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离京返乡!左右是个选不上,又何必去殿前领这般折磨,还要受人耻笑!”那些成年汉子中,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在一片附义声中,又有人喊了一声:“噤声,且听道长下文!”
清虚子百忙中喝了口水滋润嗓子,且待众人都安静了,这才又续道:“到了此刻,只待入选的各位侍郎至丹墀前山呼朝拜,领受帝王封赏,便是礼成。然而,太宗帝赏完各位新晋侍郎福袋之后,却未归座,而是穿过六百余名侍选,径直走到排在最末几排的凌铮身边。”
嗷!这就要反转了么!叶琛激动得拉起傅川的手,用力的摇了摇。他平时在酒楼听评书,也是最爱这些反转的戏码,那些历经磨难的侠士英雄报仇血恨之时,最是酣畅淋漓。
傅川亦是听得心神荡漾,反握着叶琛的手破颜而笑道:“我一早猜到,太宗皇帝准是早就相中了凌太阁的。”
“要知道,当时可没人料到太宗怎会有如此突兀举动,更没人知道太宗此举意欲何为。紫辰殿前近千众人皆屏息静气,若大场地,静如针落有声。”
清虚子的述说,让人仿若身临其境,是以众人亦紧张的屏息静气,若大正殿,亦静如针落有声,只有篝火偶尔爆出清脆的爆炭声响,炸出几点火星,照亮幔账下女娲娘娘端庄圣像。
“话说太宗走至凌铮面前站定了,其他的侍选呼啦啦的跪成一片,凌铮当时亦是心跳如擂鼓,正要行礼跪拜,却被太宗伸手扶了起来。太宗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翻,突然问了他一句话:‘世人谤你、辱你、轻你、笑你、欺你、贱你,你欲何为?’就这么简简短短的一句话,却几乎让这个坚强的少年当众流下泪来。”
晏南山曾看过这篇《寒山拾得忍耐歌》,这一段应答他是极熟的,一时间几乎忍不住说出来,却终究还是抿紧唇,将差一点儿便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肚去。
“要是我,便会告诉皇帝我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谁欺负我,我便十倍的欺负回去!”说罢,叶琛意尤不平,瞧样子,如果他在场,只怕会赶着替凌铮答了。
“笨蛋!”清虚子瞪了叶琛一眼,“所以凌铮能成为凌太阁,而你,多半落选回来依旧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哼!”叶琛自然不服,便问:“那凌太阁当时如何作答?”
“凌铮当时心中虽有千般委屈,却只是答道‘铮愚昧,还望陛下指教。’太宗见凌铮如此识大体,甚是满意,便笑道‘好孩子,待你今晚侍寝时,朕再亲自指点你罢。’就这样,竟当着千余人的面,径直拉了凌铮回宫去了。”
“啊……”众人皆未想到这个曲折悲情的故事会是这般香艳收场,怔惊过后,那些汉子瞧着几位犹自傻乎乎的小侍选,皆神情暧昧的笑了起来。
“然……然后呢?”叶琛脸也很红,但几个侍选里头就数他脸皮最厚,竟还想听下文。
“然后么,众位侍郎都没想到入阁第一夜,竟真的是由一个连名份也没有的侍选捷足先登,侍寝龙德殿。不过第二日,太宗便下了御礼,册封凌铮为侍御郎,并赏了灵芝福袋。凌铮一连在龙德殿侍寝七夜,随后太宗更是破天荒的赏其入住金昭体元殿以示恩宠,是以凌铮入阁时份位虽低,却也就此在后阁中有了超然的地位。与此同时,几乎一夜之间,京城的那些关于凌铮的流言便烟消云散了”
听到这儿,晏南山忍不住在旁低语:“这事,定是有人幕后主使!”
“是谁这般恶毒,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傅川瞪大眼睛,显是不敢相信还会有这种事。
“确实如此。后经查出,谣言之事乃是另外五位辽州侍选勾结举事,意图陷害凌铮。”明晦不定的火光下,清虚子的神情令人难以捉摸。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凌铮太过出色,这就阻了其他人的进选之路。不过凌铮受此挫折,倒也不失是人生中的一道历练。古语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前朝与后阁历来更是名利是非之地,无关善恶,只有强弱之分。强者都想往高处走,是以人人都只能踏着他人的血肉往上爬,你若不够强,你就只能成为任人践踏的尸骨,成就他人辉煌。凌铮虽说一时得宠,但在后阁依旧身份低微,他这一路行来经历了多少波折坎坷,只怕是难描难述。不过最终,凌铮还是在后阁排除一切险阻,凌云直上一路晋升,并在西域立功回朝后,正式成为后阁之主,在宗庙被册封为尚君,贵敌天子。此时此刻,谁还会记得小小凌侍选当年庙试时只得了中下呢?正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矣……”
晏南山心中同样感慨万千,凌铮当年曾在宗庙摔得粉身碎骨,今朝却也是在同一个地方享万丈荣光,很难说这是不是造化之功。但不得不说,正是艰难与挫折,才成就了凌铮传奇的一生。
不过,晏侍选可不觉得自己仅仅是听了一个故事这么简单,道长话中另有深意他岂不知。赴京候选之途,本就不易,只是自己从未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