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师门,直阳宫已不再是我的归处。
我仍旧猜不透沈雪隐深沉的心思,他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懂得把对手慢慢逼迫到走投无路的角落里,他不需要急躁,宛如一个假寐的猎人,在猎物近乎绝望的时候才现身致命一击,人心之术玩得精深入骨。但是他在最后,却给了我一个微弱的,不易察觉的希望。
「云华,你曾经欠我一个赴汤蹈火的承诺,现在让你兑现,不知肯是不肯?」
「只问你想不想去一个地方。」
他居然留下了一个机会,一个让我将失去之物夺回的机会。
黑衣的男人名为乌莲,他握鞭坐在马上,用充满戾气的眼神轻蔑地斜了我一眼:“沈护法的决策越来越高深莫测了,此人不在计划之中,应该立即处理掉妥当。”
沈雪隐将斗笠的轻纱随意放下,动作利落地握过手中缰绳:“任务已经完成,我自有打算。”
“沈护法一向得力,我怎敢质疑。”乌莲嘲讽地看着他笑,“刘正旗都解决得这般干净,为不神谷肃清了异心隐患,谷主必然会更为信任沈护法。刘正旗愚蠢,在外面待得久了,真以为自己是干干净净的武林盟主了,认不清自己立场的人,下场如何,沈护法亲自执行,想必一定了然于胸。为一己私欲在规矩中间钻空子,谷主慧眼,没有一个侥幸之人能够瞒天过海。”
沈雪隐听罢,极为不屑地笑了:“你想说什么。”
“罩阳神功已经到手,多个人质也无伤大雅,只是既是人质,按规矩,必须种下幻蟾水。”
沈雪隐快速地皱起了眉。
乌莲眼底更为阴森,继续道:“此人身负五重罩阳神功,实为隐患,未免日后横生枝节,难以赴命,恳请沈护法还是按规矩办事,也好让谷主放心。”
沈雪隐停顿片刻,冷笑道:“好。”,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瓶,被乌莲一扬手阻止了。
“怎能有劳沈护法,此等小事,属下自会料理妥当!”说罢两指之间轻轻一弹,数滴透明液滴便飞射而来,我心下知道这必是不神谷的独门毒药,用来牵制异心之人所用,若不躲开,将来多半是要受制于人,只是若是躲开,那么夺回罩阳神功的机会,也就随之消逝了。
我一扬手,数滴幻蟾水便接二连三地射入手掌之内,掌心深处一阵钻心疼痛,倏忽之间爬满了四肢百骸,但是极快地,不出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宁静,我知道毒根已然种植完毕了。乌莲是个棘手的人物,他虽听命于沈雪隐,但是言语之间并不尊敬,最重要的是,他对我防备之心甚重,连幻蟾水都越俎代庖地种植,可见他不信任我,同时也不信任着沈雪隐。
他们口中的不神谷仿佛是一个神秘之境,我从未听闻世上有着这样的隐秘组织,但它竟是存在的。只怕刘正旗正是这支势力用来牵制武林的一枚棋子,他们将他推上武林盟主的宝座,通过一人之手暗中操纵着江湖的势力。这样一个危险的组织,在受毒取得他们信任的同时,未来的一切,也已如冰上履步,变得举步维艰了。
头顶的天空渐渐由暗灰变成银蓝的颜色,白雪越下越大,在地面上积攒了一层冰冷的寒霜。我提剑上马,向着背后的寂静府邸深深地看了一眼。
他醒了么。
他还在睡梦中,安然地沉睡么。
“驾——!”
马啸嘶鸣,交错的马蹄在奔跑中扬起一地的白雪飞霜。不知是否是一种幻觉,仿佛听到呜呜的风声中,有个声音在声嘶呐喊着我的名字,雪地里错乱的足印,如同一直延伸到了落雪的尽头。
像印了花一样。
蓬莱之境,飘渺如烟。
不知在晨昏交替中追赶了多少行程,路上死去了两匹快马,我们在一个萧条的驿站里休整了最后的行李装备。越往西去,人烟更加的稀少,自然景象逐渐占据了整个视野,险峻的峡谷峭壁如同被剑削斧斫,直指着广袤苍穹,威严之气甚至让人不敢注目过久。
我一路鲜少言语,只暗中记下路途中的标志景物,凤啸剑一直不离沈雪隐片刻,赶路中实难下手,恐怕不到交接任务之时,沈雪隐断不会放松警惕。身体中的幻蟾水十分沉寂,用内力在各处经脉搜寻了一遍,没有丝毫突兀的迹象,如此之物反而无从下手,连逼毒之法都不能施展,更不用说对症下药,自行拔除了。
弃马登舟,湍急的河流笼罩在巨大峡谷的阴影中,明明是寒冬时节,但是随着川河而下,沿途却能逐渐看到各式各样色彩艳丽,形状张扬的植草花朵。头顶的天空美得妖异阔达,从峡谷阴影中脱胎而出,视线所及繁花千里,荧荧灼目,这幅景象越是远离尘嚣,便越不似人间之境,反而因为那份过分的虚幻意味,更如同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不神谷,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而它掠夺罩阳神功,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船只靠岸,早有数十名侍者站在岸上迎候,暗色的队伍一直延伸到石阶的尽头,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谦卑恭敬地齐声道恭迎沈护法。对于这些场面,其实并不应该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