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右手抓着风筝线轴,远处有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韩信隔着一段空气在操纵风筝,像谜一样的巫蛊之术。
韩信想把李白拉回来,结果他一用力,竟然霎时灵魂出窍,自己的灵体一瞬间跟着李白一起漂浮到了空气中,身体像氢气一样快速上升。他低头往下一看,那个“韩信”还留在原地,眼神透露着迷茫,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韩信拉着李白的手,一路乘着风飘扬到了丛丛的白云之间。类似飞行的自由感和脚下虚浮的失重感同时加压在他的灵体上,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偏过头去看李白,发现李白的神色竟然有点落寞,高天里畅行的强劲气流风扬起那人乌黑的发丝,眼神望着比高耸的苍穹还要渺远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群群飞鸟高声鸣叫着穿刺过他们半透明的身体,湿冷的大朵的白云团扑面而来,浓厚的白气隐没了李白的身影,韩信感到一阵不安,他试图抓紧李白的手,而令他感到恐慌的是,手里的触感正在慢慢消失。
青红的燕子风筝在空中歪歪扭扭地挣扎了许久,终于遇上风歇直直栽了下去。韩信也随之掉下了云团,他望见李白正像羽毛一般向下坠落,仰躺在空气中,背朝大地,眼睛与其说是在望向他,不如说是映见了光芒万丈的太阳。
不知怎么他想到了天使堕入地狱的场景。
李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无悲无喜,冷静地像一泓冬霜。
韩信也在坠落,他感到时间在一瞬间停止了,也许这将是一场漫无止境的坠落。在这凝固的时间里,他看见李白瞳孔里的自己,那是一个黑色的、模糊的、细小的身影,背后张着巨大的、燃烧着的太阳,好像一双火焰做的奇异翅膀。
李白突然笑了一笑,那是一种极其清淡的笑容。他朝韩信伸出了右手,修长的食指和手臂的弧度连成一线,同时也伸向天空。韩信也朝他伸手,朝着大地的方向,想要触碰他的指尖。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指尖终于碰在一起,如同蜻蜓点水。
就在那一刹那,李白突然不见了,如同被孩童戳破了的肥皂泡,轻盈、奇幻、美轮美奂,却因为韩信的一个触碰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信只觉得整个视线都乌压压了起来,四面八方的天空和土地都化为张开血盆大口的魔影,团团将他包裹。他下落的速度陡然变快,像一粒破风而去的子弹。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跳楼而死的坠落感,绵长的心悸与绝望同时袭来,越来越近的大地上竟然已经不是刚才看见的绿地清河,陡然变成了一处陌生的地方,燃着漆黑的战火,砍着血腥味的铁甲,曾经在无数个梦境里出现过的喊杀声再次回响在他耳边。
突然,他上方传来尖锐的鸣音,他回头一看,漆黑的天幕吞灭了阳光,千千万万只纸燕风筝逆风飞行,它们的翅骨上全都绑着小小的竹管,空气经流的时候便会发出凄厉的声响,像极了楚地的呼号。
突然,他上方传来尖锐的鸣音,他回头一看,漆黑的天幕吞灭了阳光,千千万万只纸燕风筝逆风飞行,它们的翅骨上全都绑着小小的竹管,空气经流的时候便会发出凄厉的声响,像极了楚地的呼号。
地面上的士兵也开始放声歌唱,他听不懂他们唱的是什么,直觉告诉他,那也是楚音。
他坠落的速度缓慢了起来,他同时看见这里的“韩信”身披银甲,神色冷峻,骑一匹骏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战局。层层汉旗的包围下,有一片军帐群落,其间一奇伟男子尤其瞩目。他立于帐心,将霸王枪奋力一插,惊起一束尘土,悲慨长歌一曲: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一女子在一旁含泪和歌,她音韵娇婉凄美,两行泣泪将她秀丽的容颜衬托得更加惹人生怜。
随即他看见,那男子提枪上马,带着部将一路拼杀,浴血奋战,突出重围。场景在那女子玉颈上迸溅而出的鲜血中交移而过,如同巨大的走马灯,韩信只看见一幕幕令人心惊胆战的血肉厮杀。
这无疑是个猛士,听他的部将称呼,他是“项王”。
“天要亡我,非战之罪!”项王最后已经浑身鲜血,像一头骄傲的斗牛,凌厉的双目扫过乌压压的汉军。有人劝他渡江,他拒绝了,睥睨着韩信的方向,手持短兵器,突然爆发,像一头凶狠的豹,连杀追兵数百人。
尸体堆积,血液染红了大地,战役的尽头,项王慷慨自刎而死。
韩信一惊,转而视野就转换到了这里的“韩信”身上,他仍然保持着天帅神将的冷峻,仿佛那些尸山血海与他毫无关联,那些胜利欢呼和败者哭嚎也与他毫无关联。当吕马童抱着项王的头颅来见刘邦的时候,刘邦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而“韩信”却仍只是端坐,一言不发。
对于预料之中的结局,他实在谈不上惊喜。只是叛王已死,他也算是回报了刘邦的知遇之恩,从此之后,他大概可以清闲生活了。最好能回到家乡……还有,他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韩信看见“韩信”轻轻蹙了蹙眉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忘了什么?
这几个月在将临胜利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