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签离职证明的时候,消瘦憔悴的样子简直将邵乐成吓了一跳,当年邵博闻寻亲寻到失踪,邵乐成虽然担心得饭都吃不香,但一共下来也没瘦二两,平心而论,作为无亲无故的上下级,刘小舟表现得有点太悲伤了。
但作为何义城的贴身助理,邵乐成又很确定何、刘的关系不是寻常套路的老总和小蜜,因为要是那样,何义城请刘小舟当助理秘书就完了,根本不用多发他一份工资。于是他只能猜测是刘小舟这个女人外强中干,平时作风彪悍,却被死亡吓破了胆。
可实际根本不是这样。
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刘小舟用了整整一个星期浑浑噩噩地来让自己接受,在她终于走投无路决定下手之前,何义城自己遭了报应掉下楼去摔死了。
可只是一声报应、一个痛苦了可能不到1分钟的死亡,抵消不了她这11年来的孤独和煎熬,但终归她还是盼到了一点点安慰,杀人者再也没法逍遥了,虽然他仍然还在法外。
大堂外面天高云阔,刘小舟从玻璃穹顶下走出来,立刻被阳光刺了个泪流满面。
她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了,何义城的死让她尝到了快意,但也带来了强烈的、无处可去的感觉,她的家没了、亲人没了,然后目标也没了。
刘小舟忽然回过头去看12层那个还被警方保持着原状、破了一块大洞的方位,强忍住悲痛欲绝的心情,在心里为这一切画了个句号,她心想离开这里吧,然后我能去哪儿呢?
这个问题让她魂不守舍地思索到停车场,然而比答案先到来的却是新的问题,来自警察的问题,两个看起来精悍男人将她拦在了荣京集团的车辆出口前。
“刘小舟是吧,我们是s市永昼区刑侦支队的,关于何义城坠楼案的一些问题,需要你配合调查。”
刘小舟看着人民的公仆,冷笑忍不住地挂在了脸上,真是讽刺,当年他们求爷爷告奶奶,行到绝路甚至到处给人下跪,可一个个却不是推诿就是敷衍,拒绝介入调查和审判,如今主角换成何义城,便就连意外死亡都能受到这样的重视了,都过去半个月了还在侦查。
有钱就是任性,没有不能驱使的东西,这就是世道的规则,不是么?
路边的停车位常年被占满,刘小舟将车随便停了个地方,涉嫌违章,可那两个警察怼在路肩上,竟然也没说什么。她从车上下来,一屁股坐在落有树叶和灰尘的花坛边,点了根烟,连基本的客气和礼貌都不想维持,冷淡地开门见山道:“你们想问什么?”
这俩刑警还是去找邵博闻的那对搭档,惯常问话的那个叫向阳,拿本子的叫陆文杰。
警察的心也是肉长的,查得深了,这个顽强、体面、善于忍耐的女人让向阳心生同情,他在对方右边坐下来,尽量温和地将旧报纸递了过去:“你对这篇新闻还有印象吗?”
刘小舟看了半眼就受不了地挪开了目光,眼眶发红地去看川流不息的车和行人,她喜欢这种成群结队的景象,接着她幽幽地反问道:“你说呢。”
报纸是200年10月26日的s城晚报,刻意折叠留出来的篇幅标题是放大加粗的小溪堤强拆案,共计13死32伤,何义城在里面被称为何某,但小溪堤的人却都是真名实姓。
向阳没有继续追问,换了个问题虚张声势道:“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切的证据,何义城是死于他杀,所以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刘小舟猛地抬起了眼皮,意外导致她什么都没说。
谁也不会知道,她通过特殊渠道找了一个要钱不要命的酒驾司机,准备在4月30号,也就是何义城死的那天晚上撞死他,谁知道世事难料,她的动机永远只是动机,所以警察这话吓不到她,那还会有谁会去杀何义城?
刘富已经在牢子里了,不可能是他,难不成是孙立庆?不,也不是,刘小舟看过何义城死亡的视频,几秒之前她还坚信那是报应,现在也不知道何义城是怎么死的,孙立庆虽然是做玻璃幕墙的,可他绝对没有那个智商,那会是谁?
因为事不关己,刘小舟陡然感受到了一阵扭曲的大快人心,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同仇敌忾。
向阳看她的震惊不似作假,但考虑到这女人有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可怕气魄,便忽视了视觉带来的感受,继续问道:“我们了解到,你是这起事故中死者刘振心的家属,按照你的履历,明明可以有很多选择,可是为什么要去给何义城当秘书?你不怕他发现你的身份吗? ”
刘小舟上大学的时候迁了户口,就业之前也做了微整形手术,她会去就是不怕,最后一个问题不需要回答,刘小舟凶残地挑开了言下之意:“听您的意思,是怀疑我是凶手了?”
至于为什么?那就很可悲了,起诉、上访、给市级领导写举报信、在法院门前拉横幅,能想到的办法他们一试就是7年,直到告得抱团的人逐渐山穷水尽放弃维权,不要说什么阴谋论,你去搜一搜看一看,就能知道有多少小势力就能只手遮天。
向阳笑了笑,说:“没有,我们只是在排除谁不是凶手。”
无论从个人恩怨还是作案条件来说,自己确实都有嫌疑,可不是就不是,刘小舟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毛,眼底依稀又有点悲凉:“那可请你们务必要好好地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