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把自己因为长久没剪而显得蓬松的杂乱的头发,赤着脚跳下床,慢吞吞地找到一只蓝色的塑料拖鞋,又从床上寻着另外一只,才施施然从铁门拉开的缝隙中穿出,在来人不耐烦地催促中,拖着兔子玩偶吊儿郎当跟着走到通讯室。
通讯室非常简陋,只有一张木桌,几把椅子。7号拖着趿拉板儿进来,在灰不拉几的地面上划出两道新的白色痕迹。
他自顾自搬把椅子坐下,低头盯着桌子上的灰。
一时寂静无声。
桌子对面坐着一个穿着西装衬衫的中年年人,从7号进来伊始就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终于开口嘲讽道:“怎么?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连声爸都不叫了?”
7号晃了晃头,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自己动的。
“我让你叫!”
中年男人猛地拍了一下木桌板,发出恐怖如空气爆裂般的巨响,桌面上骤然裂开数道细纹。
7号猛得一颤,眼珠瞪得老大,下巴高高昂起,脖子上的筋腱,分明双手撑在膝盖上,仿佛无法支撑住自己的上身般向前倾斜着。
“爸!”他大声喊道。
一直站在边上的白大褂连忙捧住他的肩拍他的脖子:“又不对了你!深呼吸,深呼吸……”
7号像脱水的鱼一般大口呼着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鼓动的声音,他瘦弱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单手勒住兔子,另一只手的手指抠在膝盖中几乎要勒出血来。
“不用你管,你出去。”
中年男人依旧坐在位子上,像是对这一幕感到十分厌恶般皱着眉。
“这……”白大褂有些犹豫了。
“出去吧。”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倒是不像刚刚那般凶神恶煞了。
白大褂最后还是退了出去,留下7号一个人弓着背,他脱力般低下头,呼吸声渐渐弱了。
“看你这样子,”白大褂一走,中年男人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了,吸了口徐徐吐出,“这两年倒是好了一点了。”
7号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怎么?不说话?不说话,咱俩就耗着。”
“……”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墙上挂着的钟表秒表走针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的很快,探视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
“耗够了没?冷静了没?醒了没?”中年男人叼着烟冷笑。
“……你什么时候把我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