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配皮鞋啊,西装配白边儿鞋,也真是……”关唯感慨。
“皮鞋也能借下,李杰说风头太劲就招事儿呀,不能太炸。毕竟别的班按规定都是校服。”杜宇摸摸系好的领带,一脸心满意足。
“我这身西装码小,可他们都说不要紧,关唯你看看,是不是挺傻气?”何景阳扣好西装挺直了站着,关唯抬眼看过去,一张青涩的脸上配着严肃紧张的神态,雪白的尖领衬衫,小一码的西装竟穿出了掐腰效果,只是裤子紧紧裹在了大腿上,比起杜宇的那身,是有点儿紧,但绝不是傻气,是什么呢?
多年以后,关唯回想起这一幕,终于给这道填空题填上了正确答案——性感。
肩宽腰细身长腿直——这些细胞真不安分,身体的燥热感又缓缓升起来,关唯觉得自己的脸不可收拾地开始发烫,眼光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
“不傻,白边鞋也挺好,我要走了。”关唯忙不迭地说完这句话,拉开门就跑。
屋里八条大汉也不由紧张起来:“是不是时间到了?”
落荒而逃的关唯魂不守舍,路过他们班场地还要往前走,被刘畅拽住大喊一声,才回了魂儿。
“大喇叭喊你干嘛去了?是不是见着他们了?帅不帅?”蔡晓明急切地问。
“是,给他们打领带去了,挺好看。”关唯咽口唾沫,觉得真要命。怎么刘畅这么漂亮的女生拽着自己的胳膊,反倒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哇!有领带那肯定是西装!”“也不一定,衬衫打领带也好看!”“他们都有皮鞋吗?”……几个女生聚到一起惊呼着低声吵吵。
没有皮鞋——关唯知道,可不想说话。他觉得自己心里丢了一小块,没着没落的,有点儿提不上气儿。
编外班是高二最后一家入场的,冷酷的黑耀眼的白挺拔的身姿,一亮相就惊了全场。走过主席台前杜宇扬手一挥,鲜红的旗子飘起的瞬间,主席台传来一片掌声。
大喇叭后面的李杰也没沉住气,打破男女各一句的默契,即兴编出一段解说词,一直念到下一个班入场,气得旁边的女搭档直瞪他。
走过主席台,队伍就没那么刻板了。
“杜宇!何景阳!”有人小声叫,何景阳走在内侧,远远看到班里男生朝他们竖起拇指,眼神瞟过来,黑白分明,嘴角微翘,说不出得得意fēng_liú,却仍是走得端庄笔直。
身边是嘈杂的人声,有女同学窃窃私语,有老徐笑骂“这帮小崽子”,还有赵炳才“哇哇”乱喊。
一片混乱中,关唯拼尽全力保持着冷静,因为心里丢了的那一小块,仿佛跑到何景阳身上去了,随着他越走越近,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奔过去,急切地想和那一小块汇合。
直到那两条紧紧裹在黑裤子里的长腿渐行渐远,才归于平静。
入场式结束后,运动员很快开始检录。大喇叭里忙个不停,李杰和女主播的声音轮番交替响彻操场。人都乱起来,去找自己班的运动员加油助威。
赵炳才一上午拉着关唯满四处乱蹿赶场子,大脑袋飞速运转,什么时间到什么位置看咱班谁的什么比赛,看哪个的过程当中再去看哪个,回来还能赶上咱们班的上场——算得门儿清。
关唯浑浑噩噩地跟着跑,只是看到换了运动服的何景阳,身上那点儿不安分的细胞们再没有出来捣乱。
谢天谢地,他想。
上午的项目结束后食堂才开饭。编外班的平常都散坐,今天一下凑了几张桌子,连不苟言笑的几个女生,也都和他们一起闹腾着,平日里加在身上的“编外”名号,今天成了荣耀。
下午的比赛三点开始,吃了饭回到宿舍,何景阳不在,参加年级篮球赛的队员们中午要集中在一起,李杰做为替补也要到场。
周义和马立文又疯到男生宿舍了,赵炳才没心没肺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不一会儿响起鼾声。
关唯在一片静谧中闭着眼,直到赵文赵武回来,在这俩人细声细气地说话声中,才慢慢睡着。
他做了一个绵长悠远的梦,梦里有一条长长的河,河边种着长长一排杨树,抬头看不到树冠,只有一片瓦蓝瓦蓝的天,不知道它们长到哪里去了。
关唯在河边光脚走着,清浅的水刚没过脚面,忽然感觉背后有人看着自己,转身一看,杨树身上的树疤竟是一只只眼睛,正在审视着他,漠然无情。
关唯吓醒了,眼前果然有一双小眼,“叫你半天了,快起床,他们都走了,误了比赛呀!”赵炳才急得跳。
关唯赶快起身,忽然意识到腿间一片湿腻冰凉——关唯脑袋轰地一下懵了,脸也热了,只好皱着眉头又躺下。
“起太急,岔气儿了。你赶快先走去占个好地儿,我缓一缓去找你。”关唯临危不乱,淡定地打发走了天真少年赵炳才。
第一次!关唯手覆在眼睛上,想笑又笑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他很清楚。刘泉那个流氓不止一次拿他没有经验开玩笑。但因为什么,他不清楚。
梦里没有儿童不宜,只有一排高指天际的白杨树和一条长长的河,还有一只只审视自己的眼睛。
管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