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的所谓喜爱,也不过是一时被眼睛蒙骗,从而产生的错觉而已——世人皆爱美丽容貌,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袭罗自以为懂他,才能说出那番决绝的话来。若他知道沈清秋会做到这个份上,他开口之前必会再三思量。
袭罗离开,并没有怀着要他痛苦的想法,更不是要他来这儿跳崖自尽的。
“你记着,你的命是袭罗给的,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你……”他情急之下,竟也有些口不择言了,说着和方才在崖上相悖的话。
沈清秋本想开口,却只说了一个“我”字,就撞上骤然增多的树干。他的衣服缠上了枝桠,一时减缓了坠落的趋势,但衣服终究受不住这样大的力道,任它是多么好的料子都被撕得七零八落。他即刻落到了崖底,只发出一声闷响,之后就在没了声音。袭罗则顺势压在沈清秋身上,身体的重量叫下面那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染得脖颈胸口都是一片血红。
袭罗伸手探他鼻息,所幸鼻息虽不似常人那
样绵长有力,但亦非将死的症状。
下落的途中,袭罗虽然有意护住了沈清秋的头部,但其余的部位却未能兼顾。他口吐鲜血,必是伤到了内腑。
这万蛇窟极深,窟底与上面的洞口相距甚远,阳光极少能照到里面来,因此这窟底的环境阴冷潮湿。戮欺当时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制蛊,看中的便是这儿极其湿冷的环境。而这对于受了伤的人,绝对是有害无益。
其实平心而论,沈清秋这次的运气极好。一路上撞上了许多横生的树桠,阻挡了大部分的冲力,才让他免去了粉身碎骨的下场。袭罗掉下来的时候可没他那么好运,若非正逢蛊人五年一度新生轮回,他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回复如初。
袭罗本就在出生在这里,前些年又掉下来过一次,自是知道出去的路——万蛇窟内里连着溶洞,内有水道通向熟苗深处的河流。可沈清秋现在的状况自然不能叫他闭气游水。
沈清秋被袭罗拖到了万蛇窟底下的废弃竹屋。
那屋子是多年以前,他和戮欺还在窟底时所住的地方。蛊王所处之处不敢有小虫蛀食竹节,那竹节也是常年浸着尸油的,就算过了几百年也保持着原样。竹屋之内虽然没有起居所用的物品,但比起外面好歹有一张床榻,比外面湿冷的泥地好了不知多少。
袭罗把沈清秋身上的衣衫尽数剥去——他那身罗衫已经被树枝划得破烂不堪,早就衣不蔽体,就连□亵裤也被划开好几个大口子,里面风光一览无遗。对这样的情形,袭罗自己是不甚在意的,他剥了他的衣服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察看而已。
他虽然略通医术,但毕竟只是皮毛,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断定他伤在哪出。只是单看沈清秋呼吸心跳如常,心肺应该无大碍,兴许只是伤着了气道。
沈清秋的身体是习武人常见的宽肩窄腰,平日里被裹在衣服里看不出,此刻上身光裸着,才显露出和他背影不匹配的身形来。他终究是有了些年纪的男子,一身皮肤的手感远没有少年那样细滑,可那种略带粗糙的磨砂质感一样叫人着迷。
袭罗原本是不带任何杂念的,可这手在他上身检查了半天,却也摸出了点别的感觉,渐渐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沈清秋身上的伤并无大碍,內腑并无大碍,只是断了两根根肋骨,扶正了位置躺在床上静养便可。现在他昏迷不醒,可能是掉下来的时候震到了脑,一时晕厥罢了。
他扶着沈清秋的胸膛,低垂着头,不知
在想些什么心事,良久之后才靠在沈清秋肩头,在他耳边说:“你要怎样便怎样吧……我……”最后的几个字说的极其小声,几乎听不见。
可昏迷中的沈清秋却像是有了反应,口中呓语道:“碧落黄泉……此生只有袭罗一人……我……”
昏迷中人说的胡话本就是没头没脑的,袭罗听了也只是淡笑,随手去拨弄他的头发,不多时就靠在床边会了周公。
一时半梦半醒的时候,袭罗忽然感觉到凉意。像是有什么阴邪的东西靠近了。
这万蛇窟虽然名曰万蛇,但地下却没有半条蛇的踪影,戮欺离开这里的时候留了大批的蛊虫在此,这些毒物霸占一方水土,将蛇窟里的活物尽数毒杀,自此之后,万蛇窟下毒蛊密布,再无活物可进。
而袭罗是万蛊之王的体质,寻常毒物甚至连他走过的地方都不敢接近,就连在这儿住了几百年的毒蛊也因察觉到了他的到来而销声匿迹。因此他们来时,周围除了树木草叶就在没有旁的东西。
那么现在往这竹屋靠近的是什么?
空气中泛起浓厚的尸臭气味,还有足以让人颤栗的寒气在周围渐渐弥散。
苗疆是酷暑多雨的地方,万蛇窟下再怎么阴冷也不会有这般快要冻煞人的冷气。袭罗即刻清醒过来,将视线转向门边——
之间到竹屋门口站着一名小孩儿身形的“人”,这人浑身上下都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像是尸体被冻僵了似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那股叫人恶心的尸臭和慑人的寒气,的的确确就是从它身上散发的。
这东西的脸上都是冰渣,方才他抓着的门框已经冻上了一小块,这会儿它睁着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正对着沈清秋,没一会儿,竟然作出了吞咽的动作。
这样的架势,就好像是饿了许久的犯人忽然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