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您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吗?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王老太看他都快哭了,拉着他的手。“来来来,进来我给你擦点药,反正人都在大海那头去了。咱慢慢说,瞧你急的。”
王老太的屋子干净整洁,却有股闷闷的老年人的味道。墙上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沙发是木头的,坐着磕人。
常青木木地听王老太讲。去年春天,林月满谈了个外国男朋友,到了夏末那会儿,就老听见她跟她儿子闹不愉快。江奕晖一向是这片儿的好孩子榜样,那阵子闹的阵仗太大,大家都有了议论。后来林月满同街坊说了,她这几年存了笔钱,想借着那外国男友的便利,让江奕晖去国外念书,自己也跟着男友走,还能照料到儿子。就算两人最后不成好,有了这层关系,也容易扎根些。没想到江奕晖怎么都不愿意,两人就争执起来,时时爆发大战。林月满当时还请街坊们帮忙劝诫江奕晖,无奈那男孩平日里优秀,有了主意竟犟得很,谁都说不听的。
入了秋,母子俩忽然不闹了,林月满向街坊挨个道谢,说是儿子总算答应了。但凡他答应的事,就一定能办成。她对江奕晖有这个信心。于是那时候就开始准备着出国的东西,连房子都找到了下家卖了。果然,今年入春没几天,就听林月满说江奕晖那个什么外国入学考试只差一分就得了个满分,加上他得过许多的国际大奖,一向外国的大学递申请,多少好学校争着要。事情一办妥,她也喜气洋洋地向大家送来各式各样的小礼物,一方面是实质上的道谢,另一方面则是道别。
“我早听说了,美国不像咱们国家,只看纸面儿上的分数,人家德、智、体、美、劳,样样都得好才行。奕晖去的那个大学,跟你的名字还一样呢,叫常青大学!说是美国最好的。我家外孙女什么时候……”王老太说着说着,看常青脸色发白,停下问,“小青子,你吃点东西不?听说你们高二学习紧张,下课晚,该饿了吧?”
常青点点头,也不吭声。
一碗面一会儿就搁眼前。王老太爱吃辣,辣子总是放太多。现在女儿外孙都有了家庭,剩她一个在这里住着,年龄大了,口舌常常不觉着味,掌握不到量。常青一口口下去,辣得直掉泪。
王老太见了,正待说话,却看他抬起一双泪眼,向自己哭喊道:“王奶奶,他怎么一声都不说就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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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哒!
老奶奶不知道常青藤,所以听半截以为真有一所叫常青的大学。
第13章
这年11月9号,北京的头一场雪就下下来了。余慧当时就穿了两件薄毛衣,一件高领中长地外搭,底下一条中长裙,显得知性漂亮,但脸上冻得发青。到三打酒吧门口时,头上已经让雪花染白了。
当时天已经黑了,酒吧的蓝色三角形led灯和高耸的路灯交叠在一起,门口站的男人脸色变换不停,他远远朝余慧招手,一笑,让余慧觉得雪都化了。
男人也不等她走近,在门边拿了伞,小步迎上来,又把伞递给她,脱了外面那件鸦青色薄羊毛风衣搭余慧肩膀上,称得她个子娇小起来。
“赶紧进去,就等你了。”男人笑道,眼睛弯弯的。
余慧拉拉风衣的领子,抬眼笑道:“这么久不见,你又变帅了。”
酒吧被包场了。里面是工商大学06级3班的学生。原本三十七个,来了二十一个,其中一个是余慧,另一个就是常青。常青高三的时候奋发了一回,但丢的成绩实在差太远,进了工商大学的继续教育学院。入学之后,在校内努力学着,竟然真完成了专升本,求爷爷告奶奶地进了现在这个班,正巧就是曾经向江奕晖告白那个余慧的所在。
这会儿他穿着针织背心,里面一件浅驼色的衬衫,一杯一杯地在人堆里喝酒敬酒。大学四年,加上毕业七年,让他变了另一个人。高中时,余慧印象里,常青总是和江奕晖在一起,小孩子脾气,高兴不高兴全在脸上,有什么事哄哄就好。但大学再遇见他,又成了另一个人,沉默得不像话。两人一起上演讲课,他逼着自己说话、拿高分,练习过程中甚至要哭出来。毕业过后,他们一两年聚一次,每一次都能觉得他跟前一次不太一样。到现在的酒桌上,已经是个温柔细心、又能准确照料大家情绪的好男人了。
酒喝到后来,有些人开始上台唱歌。余慧就和常青坐上小桌叙旧,隔了道哗啦啦的水晶帘子,就像隔了个世界,说的话也渐渐飘远了。
“我拼命地读英语,当时托福还是只考到一百多点,江奕晖的119,真的碰不到。”余慧喝多了酒,就爱说中学时候的初恋。都是些很细碎的内容,比如江奕晖碰过她的头发、又或者自己摸过他的手,那手上冰冰凉的皮肤,比女孩子还嫩、还水滑。说得更多的,还是当时被一次次拒绝的内容,“你们班的人说他没风度,欺负女孩子,我就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