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之十一 待谁归
章之十一 待谁归
1.
做戏须做真,好戏不嫌长。
告别式后,梁家门经历了第一次高层聚会。一帮人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一瓶三十年份的红酒砸碎在梁谕脑袋上。到散场时,六叔一走许多人便跟了上去,留下来的面面相觑,都在偷偷瞄着桌子底下,半刻都爬不起来的少爷。
郑群本来实在不想让女儿来这种场合,但毕竟是个成年人,不知什么时候便跟曾经的继承者之一走到了一起。他随六叔离开时想把她一起叫走,女儿却静静地摇头,拉着身边人的手,已然成了别家夫人的一副样子。
郑群面色难看地走出包厢。门「砰」地关上后,也没人敢去扶地上的少爷。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有些也犹豫着想离开。是实在不忍,丢下他们曾效忠的梁老爷留下来的这一场狼藉──大佬过世才没几天,名义上的接掌人就狼狈到要被这般羞辱。
「呵……」
梁谕笑了一声,在鸦雀无声的空间里听上去格外刺耳。一只手摸索着来到桌面,他爬上椅子来,头顶的水晶灯映得他的相貌凄凄惨惨,像个索命的厉鬼。半张脸都是血,脑袋被砸了个洞,血块弄得他的发型乱七八糟,偏偏不知怎么地,他的神态还是漂亮、狠辣、而高贵。颤抖的手重新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红酒,托着杯身,笑着敬向众人。
唇上的血迹和他的口红融为一体,谁也不知道名堂,只隐约感觉到他字里珠玑。
「各位叔叔、伯伯,谢谢你们。我梁谕先干了这一杯,以后,你们就是我真正推心置腹的亲人。今天为我留下来,来日,一定让你们分得最多好处。」
某些人醒悟过来,连忙举杯回敬。梁谕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红酒,再倒一杯,手指沾着就抹掉脸上的血痕。他左手边坐着孟尹,右手边是另一位新任的保镖。愚鸠坐在稍远处,这一杯他忘记要回,是郑小姐在桌下碰了他的手臂提醒,他才猛然从这令人目眩神迷的灯光中回神。
梁谕还病着呢,在重新吵杂起来的场面中却微笑着一杯干过一杯。脸颊越来越红,眼里的颜色越发越像盛开的桃花。有人赞他,原来骨子里也是个狠角色,年纪轻轻有这样的胆识,一场戏演出了谁真谁假──之前当他是个娇弱的小姐,实在错看了。梁谕听闻不过笑笑,宽容、大度地说了:没什么。
重新叫了一桌菜,那餐厅服务生的素质也是顶级的。见到包厢里略微血腥的场面,只是淡然端来一叠毛巾来给梁谕擦脸。梁谕喝多便放得开了,一片喧哗中他突然起身,把视角转向不起眼的角落去。
「郑小姐,这杯敬妳。」
这些天来梁谕居然都记起了她的名字,郑小媛,这么柔弱的名字哪里配得上这个姑娘?本来打算利用她对付她爸爸郑群,她却以超乎常人的冷静与沉着,接受自己作为一步棋的身分,并反过来用以讨价还价。
她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不过,终究这样的场合涉足得少,梁谕的举动轻而易举地让她愣住了几秒。等反应过来,郑小媛踌躇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站起身,双手谨慎地捧住玻璃杯。
她僵硬地低下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笑话了……我不会喝,不好意思。」
有酒有佳肴、有戏有美人。那些叔叔伯伯级的男人江湖闯多了,还没见过这么精采的事。一下子所有人都到了生死关头上,紧逼着肾上腺素的时刻,竟然就在觞筹交错之间──醺然间也想不起来那个妖异的美人是谁、这边绷着脸的千金又是哪位。顾着起哄,混乱中不知谁就把半杯酒塞到了郑小媛手上。
梁谕好像乐见这额外多出的戏码,手里的杯子算准时间差逼了上去。郑小媛面有难色,手里的酒彷佛什么烫手山芋。谁也没注意到她身边高大的男人何时起身,轻轻一捞,就把杯子接了过去。
愚鸠谦恭淡然地朝梁谕低下头,这杯,他替了她。
「好!」
梁谕隔着桌子,与他豪迈地对了一杯。心头一热,梁谕重重地将杯子按到桌上,再来──他果真喝疯了。看到愚鸠给郑小媛挡酒,不知道心底算什么滋味,但他还想喝、还不够醉。
头上恼人的剧痛总算麻痹不少,也许这是唯一能庆幸的事。
「郑小姐,我想跟妳要几个人。明天,就出去找间店坐一坐。能喝就行了,有没有?借一天来。」
「几个人?」
「四个……不,五个好了。」
郑小媛点了点头,顿住几秒,慎重地又点了点。她小心地往身旁的愚鸠瞥,猜不出主座上那美人的想法,踌躇片刻,仍然问:
「他算吗?」
「当然不算。他──是我的人。」
梁谕打了个嗝,满意地醉倒下去,孟尹的椅子「啪」地跟着摔到地上,箭步扶住少爷的腰。一剎那略带寒意的眼色扫过众人。这时总算有人想到了:是不是,该叫台救护车?
2.
老陈在「西岭」工作了十余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背后有梁家门的某位大哥撑腰,却更要他小心翼翼地经营。毒品、□□交易、军火买卖,西岭有各色各样的客人,而每一桌的小动静都逃不过老陈的眼角余光。哪怕只是两个闯错地方的小鬼偷偷地交换手里的零钞与□□──他站在吧台后,兀自冷笑了声。
这日来的几个客人却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