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靖戎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就转过身背对着十一不再看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气氛,十一说出那句话之后,一种报复的快感萦绕在心中,这让他心里觉得很是畅快,可当他看到夏靖戎转过身,也不与他辩驳,那股畅快之情顷刻之间又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异样的难受,像是有一团气压在他的心口,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十一抿了抿唇。
他知道是自己说的太过,他也能想象的出来夏靖戎会是什么表情,他忍不住的就想先夏靖戎说一声对不起,想让他不要生气。
可是他不能,他须得时刻记着,那个喜欢着夏靖戎,事事以夏靖戎为先的十一已经死了,活在世上的应该是无情又冷血的华银针。
华银针不应该为了一句话去向谁道歉。
窗外阳光明媚,可是再如何绚烂的光也无法照进这件屋子,没办法融化这件屋子里冷冰冰的空气,好在这个时候,华杏林推门进来,他敏锐的察觉到屋子里不同寻常的气氛,在十一与夏靖戎之间看了几眼,小声说道“那个…马车准备好了…”
夏靖戎转过身,一言不发的抱起十一朝门外走去,他抱着十一上了马车,华杏林留外面赶车,马车中只有十一和夏靖戎两个人,十一不由自主的观察起夏靖戎的神色,他看起来并没有很生气,只是神情之间有些落寞,他摸了摸十一的头,苦笑道“十一,我怕并非铁石心肠,你说那些话,我听了也会难过。”
十一似笑非笑的瞥了夏靖戎一眼,说道“与我何干?”
说完,他掀开车帘做坐到了外面,和华杏林说道“去长平镇。”
话音刚落,夏靖戎也掀开车帘出来了,他把十一推回马车之中,自己坐到了华杏林的旁边“你若真的这么讨厌我,为何又……算了,还是我出来吧,马车里暖和些。”
夏靖戎说完这句话,就把车帘放下了,十一一个人在马车里,他动了动身子,缩到马车之中的一角,然后把那个琉璃瓶子放在了自己身边,瓶子里的那根苍白的骨头随着颠簸的马车上下晃动,十一把脸埋到膝盖之中。
他不敢想夏靖戎说道一半又咽回去的话。
他后悔了。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能做到只为复仇而生,摒弃一切杂念与情感,就像十年前那样,可是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只要夏靖戎在他的面前,他总会忍不住想要放弃,总会忍不住想要去触碰夏靖戎。
十一对夏靖戎的执念并非一日一夜,长达十几年的岁月中,夏靖戎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然不可估量,或许是习惯,也或许是天性使然,十一不由自主的就会开始观察夏靖戎的神情,去想自己说的话是不是让他难过,是不是让他不高兴了。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他不能因为因为夏靖戎的存在就改变自己的计划,更不能由着自己去想去看。
但世事往往如此,越是压抑越是克制,便越是忍不住越是难熬。
十一闭上眼,马车驶过了一片石子路,十一从身边把那个玻璃瓶握在手中,发出了一阵微弱的气音“靖戎,救救我…”
第59章
马车很快行驶至长平镇口,十一跳下马车,除了看起来眼睛有一点红之外,没有任何的异样,他向前走了几步,轻轻抚摸着石碑上的长平镇三个字。
这石碑已经在这里伫立了许久,饱经风霜,石碑底长出了些绿色的青苔,粗粝的手感让十一无比的怀念,他在长平镇中度过了此生最平静的一段时光,十一曾经以为他会一直呆在这里,然而正如日月周而复始,年年岁岁花开花落,即便再如何相像,今年的花也再不是去年的那一朵。
想来人心也正是如此,对你好时你便是九天上的神,厌恶你时你便连地上的泥都不如。
当年十一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镇的时候,小镇之中的所有人都感染了时疫,镇外围了一圈的官兵,那些官兵劝他不要进去,说这病连宫中的太医都没办法治,他一个江湖郎中又能有什么办法,可是十一不听,他带着锦生和一个小小的药箱义无反顾的走进村子里,救了所有人的命。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这里,石碑还是这块石碑,景致虽未变,可他的心境早与从前大不相同。
走进村子里,村子里的人和从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十一环顾四周,张屠夫还在他的摊位上大声叫卖,案板上放了一个大大的猪头,那些小孩子在街道中四处奔跑着嬉笑,他们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只是其中少了一个小芸,胭脂铺子里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连小溪边钓鱼的人也换成了另一个。
十一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去,他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咬咬牙,带着华杏林走进村子里,夏靖戎紧随其后。
夏靖戎对这个村庄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他与十一在这里重逢又在这里定情定情,那些村民从前那样的照顾十一,他心中很是感激,可是也是同样是这群人,险些将他的十一烧死在木架上。
街道上的那群小孩子只顾着玩耍,路都不看,领头的一个小男孩撞到了十一,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一抬头就看到十一的脸,他瞪大了眼睛,惊声呼道“华大夫!”
十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