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杯刚抓起来没砸出去,就被楚长安按下来了。不得不说,这孩子的力道可嘉,若是日后加以培养,小有一番成就绝对没有问题。
说完这孩童就哭出声来,连个抽泣的缓冲都没有,估计是见到了苏世元,终于把心头对几多日的委屈给表达了出来似的,一面哭着一边吼道,“就是你!就是你把我的家人全都烧了!”
这些因瘟疫去世的,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入土为安,怕是只会加大麻烦。一把火烧尽了,多少还能控制着些。但一个孩童自然不会明白这些,所看见的只是亲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有。而且这个“罪魁祸首”现在就坐在自己面前。
苏世元没说话,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如果可能,他希望一辈子也发生不了一次。努力考取功名利禄,做一个好官,到最后弄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眼前的孩童哭斥着,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
“够了,别再闹了。”这孩童比楚长安想象的要能闹腾的多,到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终于开口呵斥了两句,“苏将军这么做是为了大家好,现在你年纪小,自然是不懂。”
虽说是斥责,但吵完之后楚长安还是塞给了他两块儿糖糕。
“不过说来,为何你能安然无事?分明你的亲人都染病相继离开了。”这个才是主要的问题,如果其中真的有什么玄机能够破解,或许就能使现下这个绝境有所转机。
楚长安之所以把他带上,也多半就是以为这个。
问起来这个,方才还哭的肝肠寸断的,现下立马就安静了。虽然是安静了,但目光依旧是死死的盯着苏世元,眼眸里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孩子应有的天真和清澈。
“父亲给过我一颗药丸,说吃了就没事儿了。”过了半晌,那孩童才支支吾吾的开口道。
“什么样儿的药丸?”
“黑色的,很苦。”
这话说的,黑色味苦的药丸一抓一把,这可上哪儿找去。
不过想来想去,这个年纪的孩子表达能力也就止步于此,想让他跟正儿八经的郎中一样品出来每一味药的名字,根本不可能。
“如果没记错,他父亲不是做药草生意的,但也有关医药。主要是像蟾皮蛇蜕这些稀奇的玩意儿,这些商人之中就他卖的东西新奇,一来二去就记住了。”苏世元扶着额低声道。
这么一低头,楚长安才算是注意到他眼下的乌青,想必是多日未得以休息,从而造成的。
“不管怎么说,先带下去给郎中看看罢,应是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但主要还是得指望京城那边。”这么多日,苏世元大抵是真的对戍陵这边的郎中已经不抱希望了。别说能治病的方子,哪怕是预防方面都没有半分眉目。
楚长安见着那孩童缠他缠的紧,又见着苏世元脸上泛着倦色,说了一句自己送这孩子,待苏世元同意了以后,便告退了。
苏世元见着他走了,这才缓过神来。
楚长安小时候他的确是见过的,经常和言明一起,上树拆屋,就差没把京城给掀翻了。楚长安的x_i,ng子他更是深知,仗着家境优越,绝对不会闲着给自己谋份差事。
一个人x_i,ng情大变,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哪怕真的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也很难改变本x_i,ng。
去年见着楚长安的时候苏世元就已经感觉到了。
苏言明脑子不够数,认不出楚长安和以往有所差别,以为真是喜爱的姑娘跟别人跑了才变了x_i,ng情,但是苏世元不一样,一眼便瞧出了蹊跷。
方才瞧着楚长安,苏世元又想起来了自己幼年时候犯得那桩罪孽。
杀兄弑父占了一半儿,但已经是无可饶恕了。而且这种y-in影一直伴随他成长,挥之不去,后来遇见萧瑟之后只当是有个人能听他倾诉,也不指望得到什么同情。
反正自那之后,活在悔恨和纠结之中的,说的大概就是苏世元。怜爱百姓,对他而言也不足以弥补万一。
“方才我说谎了。”那孩童随着楚长安出了门,在寒风中不禁打了个哆嗦,但生意却是无比平静。
“说什么谎?”瞧着这孩子机灵,绝对不像是冲动之人,反倒是从小就深谙世事,知道怎么在人前换上不同的面孔。
“我爹应是没死,我娘也是。只不过苏将军烧人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那你爹娘呢?”
“他们应是在关外避着,留了个家里的丫头照顾我。给我的那药丸是托人送进来的,不过送药的人送完就死了。”
方才见着的时候楚长安就看出来这孩子家境不错,虽然穿的单薄,但身上的绸缎绝对不是寻常百姓见得着的,本是还想替他惋惜一下,现下看来是过虑了。
“那为何方才要说谎?”楚长安被他弄得气也气不得,笑又笑不出。
“就是看苏将军不顺眼。明明街上那么多流民,却是成日紧闭着府门,每日只顺着围墙往下放一点儿食物和药材。当初扣我父亲货物不让入关的时候可没见着怂成这样。”
蟾皮蛇蜕,甚至是更稀罕的药材,京中都有严格的把控,很多并不允许商人私下贩卖。像这孩童说的情况,真是发生了也不稀奇,毕竟苏世元也充其量就是个将领,头顶上还有圣上呢,很多事儿不是他说了算的。
而且紧闭府门这些日子,怕是因为要等京中的物资过来。要不然这门敞开了被有心人一闹